大河守望 第三一一章 劫粮（十）甄保长被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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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除了“闷儿雷”，几个年轻的弟兄，包括黑蛋、扁豆儿、“马后炮”、“玉米缨”以及那个总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书呆子”，再次聚在了黑蛋那简陋却温馨的小屋里。

“哎，扁豆儿小老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又饿肚子了？”黑蛋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扁豆儿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眼中满是关切。扁豆儿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才十四五岁，因为家境贫寒，不得不给村里的保长甄保长家放羊，以此换取一点微薄的报酬来维持生计。

扁豆儿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嘟囔道：“不是饿的……甄保长，他……他被人害了……我心里难受……保长其实一直对我不赖。”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哗然。“什么？！甄保长被害了？！”“马后炮”第一个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那家伙平时凶神恶煞的，怎么会被害呢？”

黑蛋也是一脸惊愕，他前几天还在街上碰到过甄保长，那家伙肥头大耳，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霸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轻易被人害掉的人。“你小子别乱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被害的？不会是听谁说的瞎话吧？”

扁豆儿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是前两天的事……我，我是听保长的小儿子亲口说的……就在咱村东地，保长家开的那个砖瓦窑场……甄保长被一伙烧窑的外乡人给杀了，然后用大锅煮了吃了……”

“什么？！吃人？！”屋内众人齐声惊呼，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帮人抓住了吗？”

扁豆儿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保长的小儿子说，一个都没抓住。只是在砖瓦窑旁边的野地里，找到了甄保长瞎了一只眼的脑袋，还有土坑里的一堆臭肠子……在工棚里，还找到了甄保长一些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我听着心里就发凉。”

“妈呀，甄阎王这回真的被饿鬼给吃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震惊。

“哼，姓甄的这个老混蛋，早就该死了！”黑蛋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甄家开窑场烧砖卖瓦，赚的都是昧良心的钱，毁了咱们村多少良田啊！把好端端的田地都挖成了大坑，现在被人杀吃了，也是活该！”

“我早就知道这家伙早晚会有这一天！”“马后炮”在一旁附和道，“就甄保长那一身肥膘，多招人喜欢啊，简直抵得上两头大肥猪，不被吃了才怪呢！”

“说不定甄保长身上的肥肉，比猪肉还好吃呢！”“玉米缨”在一旁插嘴道，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扁豆儿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你吃过甄保长身上的肉吗？你怎么知道比猪肉好吃？甄保长好歹也是个人啊，你们怎么能把他和猪比？”

“玉米缨”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瞎猜嘛，你扁豆儿生什么气？看来你对甄保长还挺有感情的嘛。”

“有感情又怎么样？他毕竟是咱们村的保长啊！这伙人连大保长都敢吃，也太胆大包天了吧！”扁豆儿挤巴着眼睛，显然对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

“保长算个屁！”黑蛋狠狠地瞥了扁豆儿一眼，“饿极了，逮住县长也敢吃！”

“民以食为天，人吃人这种事，自古就有，不是今天才有的。”“书呆子”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吃法不同罢了。”

扁豆儿听着这些议论，心里越发难过，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甄保长被人吃了……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这个孬货被人吃了，你扁豆儿难过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亲戚，你给他放羊，还不是给他打长工？打长工跟当奴隶差不多，他死了，你扁豆儿不正好解脱了吗？”“玉米缨”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扁豆儿。

“你们都说保长不好，可我不这么认为。他从没打过我，甄家的人也从没欺负过我。”扁豆儿擦着眼泪，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他平时对我还挺关心的，时不时地还会给我几个零花钱。现在他死了，说不定我连饭都没得吃了，自由哪有吃饭重要啊？”

“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何况甄保长？”“书呆子”在一旁插话道，“甄保长再坏，他也是个吃粮食的人，不是吃人的狼。也许他对扁豆儿真的不错，扁豆儿要是不给甄家放羊，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吃饭的门路。”

“书呆子”的话似乎说到了扁豆儿的心坎上，他连连点头。这时，他好奇地轻声问“书呆子”：“呆子哥，你读书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你说，人肉好吃吗？”

“书呆子”一听这话，“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扁豆儿这问题问得真是有趣！我又没吃过人肉，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说完，他瞪了扁豆儿一眼，“不过嘛，听人说，人肉是不敢尝的，一旦尝了，就会想吃自己的亲娘。”

扁豆儿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人要是尝了人肉，还想吃自己的亲娘？！”

“书呆子”故意龇牙咧嘴地吓唬扁豆儿：“所以啊，饿死也不敢吃人肉！”

扁豆儿还是有些不解：“那为啥那帮外乡人敢吃甄保长的人肉呢？”

“书呆子”滑稽地笑了笑，逗扁豆儿道：“也许甄保长身上的肉，根本就不是人肉呢。”

扁豆儿一听这话，更加纳闷了：“甄保长是人又不是猪羊，他身上的肉不是人肉，还能是啥肉？”

“书呆子”又笑了起来：“你去问问甄保长不就知道了？”

扁豆儿噘着嘴说道：“我去哪儿问他啊？去问他的骨头？他的骨头又不会说话。”

“书呆子”继续逗扁豆儿：“那你去问他的鬼魂儿啊。”

扁豆儿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一脸丧气地嘟囔道：“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怕他，可他死了，我害怕见到他的鬼魂儿啊……”

屋内众人听了扁豆儿的话，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然而，在这笑声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哀。在这个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饥饿与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甄保长的死，虽然让人感到震惊与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唉，这世道啊……”黑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啊，这世道……”“书呆子”也轻声附和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扁豆儿则默默地坐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甄保长的死感到难过，又为自己未来的生计感到担忧。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