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一二章 劫粮（十一）借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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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大家议论着甄保长被饥民吃掉的时候，“闷儿雷”风尘仆仆背着一个包袱跑回来了。

“事儿办成啦？！”大伙一齐伸着脑袋，满怀希望地看着那个神秘的包袱。

“事儿是办成啦！”“闷儿雷”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可……可俺的脚出事儿啦。”。

“你的脚是咋啦？”大伙担心地问道。

“俺的……俺的脚都磨成泡了……”“闷儿雷”咧着嘴坐下来，哎哟哎哟地把两只大鞋脱了下来，两个脚底板儿没一块好肉，都布满了水泡。

“你赶路赶的太急了吧？！”黑蛋心疼地说道，“其实晚个一天半天地也耽误不了事儿。”

“俺计算着时间，两天一个来回，没一点问题，俺去姨夫那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姨夫给俺拉呱了大半天，占了俺路上不少时间，这就得让脚板儿吃点苦啦。”

“哥给你烧水去，用热水烫烫脚歇歇就好啦。”

“黑哥别急，先解开包袱让弟兄们高兴高兴……”“闷儿雷”好像忘记了脚上的水泡，“比咱们想象得还顺当、还好！”

“闷儿雷”瘸着脚儿解开包袱，大伙渴望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包袱里有六套宽大的灰军装，里边还有一套专门为扁豆儿挑的小一号儿的瘦小军装和小军帽。这七顶军帽上还有用红漆印的五角星哩。

“从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军装！”大家感到非常新奇，“南蛮子的队伍，奉军的队伍，自在军的队伍，穿的都不是这样的衣服。”

“书呆子”用手仔细摸了摸色泽灰不溜秋的军装，“这些军装像是粗糙的土布做的……太行山里的队伍看来真是穷队伍。”

“闷儿雷”介绍道：“俺姨夫说制作这些军装的布料，都是太行山里的队伍夜里偷偷运到他那儿的，布料都是太行山的队伍自己织出来的。”

这时小扁豆儿拿着一顶灰军帽，好奇地凝视着军帽上的红五星不解地问道：“俺从来还没见过有红五星儿的帽子，这帽子上的红五星儿是啥意思？”

小扁豆儿这一问倒是把大伙儿问住了，一个个挠着头皮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啥意思。

“咳咳……闷儿雷老弟……”黑蛋摸了摸后脑勺向“闷儿雷”问道，“这帽子上的红五星儿你姨夫说是啥意思？”

“闷儿雷”说道：“我裹着包袱急着走，没问俺姨夫，没时间问哇。”

“马后炮”非常高明地撂出一句话：“这还用问吗？红五星儿是为了辟邪呗！”

大伙儿也不知道“马后炮”说的对不对，平时大家对“马后炮”说的话都不太相信，都瞪着纳闷儿的眼睛望着有学问的“书呆子”，认为“书呆子”一定会知道红五星的意思，想让“书呆子”给大伙儿说说，只有小扁豆儿会意地说道：“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书呆子”斟酌着说道：“我也从来没见过有红五星儿的帽子，也难得猜出这帽子上红五星儿究竟是啥意思，不过……不过……既然是太行山里队伍戴的帽子，肯定是有些意思的……很可能是红五星儿代表一种意思。”

黑蛋呵呵笑了起来，“你呆子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啥意思！老哥儿猜出来啦！”

“喔！”大伙儿有点儿惊讶，“黑哥儿快说说是啥意思。”

“这不很清楚吗？！”黑蛋又呵呵笑了笑，“红五星儿就是队伍的意思！戴红星儿帽的队伍就是红星队伍！大家明白了吧？”

“嗯嗯嗯……终于明白啦。”大伙儿觉得黑蛋说得差不多都点头称是，“像是这个意思。”

黑蛋兴奋地张着大嘴、瞪着小眼儿，拿起一顶红星帽戴在头上，又拎起一套灰军装罩在身上……穿戴整齐又把他做的枣木盒子炮握在手里，咧着笑嘴非常神气地昂首阔步在院子里走动起来。

“嚯……嚯！”弟兄们赞叹起来，但不知如何说词儿。

“嚯……黑哥一下变成胡司令啦！”“书呆子”洒笑道。

“向弟兄们敬礼！”黑蛋绷着脸，举起右手贴着帽檐儿，“弟兄们痛苦啦！每人奖励一碗大米饭外加一碗羊肉汤！”

逗得大伙儿“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俺们不痛苦！不痛苦！有大米饭和羊肉汤还痛苦个啥？！这羊腿让谁啃呀？！”

“羊腿当然得让胡司令啃啦！”大伙儿“哈哈哈哈”又笑了一阵儿。

黑蛋感到耍得还不尽兴，他举起盒子炮……“俺这一枪，要打得孬官儿狗头开花……”这时候从墙角一个老鼠洞里，正巧钻出一只贼头贼脑的瘦老鼠，黑蛋用枪向老鼠指了一下，撅起屁股“咚”地放了一声响屁，瘦老鼠吓得扭头溜进了洞里。

大伙笑得前仰后合，“胡司令的枪法真准哇！可只听见枪响不见冒烟儿呀？！”

黑蛋的母亲听到院子里一阵阵儿的笑声，好奇地从屋里探出头来，当看到黑蛋的做派，嘟囔着骂起了黑蛋，“楞儿子啊……你说说……你这般穿戴……你在耍啥把戏哇？！好几十的人啦，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样儿……你看看……你这些弟兄，哪个像你？怪不得没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你！”

“老娘别骂了，俺这就正经起来。”黑蛋这才抹下帽子、脱下罩在身上的灰军装，边脱边向老娘嬉笑道；“不是没人愿意嫁给俺，是俺不敢娶媳妇！要是真娶个媳妇过来，还不得把媳妇饿跑！俺命里就不该有媳妇……”黑蛋说到这里眼圈儿有点儿湿润了，喉头在脖子上滑动了几下，咽了一口吐沫脸色暗淡下来。

“唉……”老娘长叹了一口气儿，走进屋里坐在床上抹起泪来，自言自语嘟囔道：“提起说媳妇俺就伤心……白菊说得好好的，向黄河南一走连个音信都没有……这么好的闺女到底是咋啦……”老人嘟囔了几句，烦心看到黑蛋这一帮子的闹腾，满脸愁容把房门关闭起来。

“哎哎……闷儿雷……”黑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只顾过瘾啦……忘了问你，你姨夫都给你拉呱些啥。”

“书呆子”跟着说道；“给大伙讲讲你姨夫拉呱的新鲜事儿，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兄也长长见识。”

“俺姨夫说的都是太行山里的事儿……这些军装就是为太行山里穷人的队伍偷偷做的。”

“你姨夫开裁缝店就是为别人做衣服的，为啥要偷偷做？”“玉米缨”不解地说道。

“俺姨夫说，为穷人的队伍做军装，要是让官府知道了抓起来是要杀头的！”

“呀嗨！就这么厉害？！”“玉米缨”吃了一惊。

“俺早就知道抓起来要杀头的！”“马后炮”又先知先觉起来，“犯法了呗。”

“犯个屁法！”黑蛋瞪眼骂道，“狗官最恨穷人！官府要想杀你，你拉泡尿都有说词儿砍你的脑袋！”

“俺姨夫说，太行山里的天和咱这儿不一样，太行山里的地和咱这儿不一样，太行山里的人儿和咱这儿也不一样……”

还没等“闷儿雷”把话说完，“马后炮”又放起炮来，“俺早就知道山旮旯和咱这儿平地不一样！可这天……这人儿咋会不一样？难道那里是外国？！那里的天是外国的天？那里的人儿是外国洋人儿？！”

“书呆子”闻听此言，“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里离外国远着哩……”“闷儿雷”不耐烦地说道，“俺姨夫说……那里都是穷人。”

“都是穷人？”黑蛋纳起闷来，“那富人都到哪儿去啦？”

“就是呀……那富人都到哪儿去啦？”“玉米缨”、“臭蒿”和“马后炮”一起不解地问道。

“是富人都藏到树林里去了吧？”小扁豆儿也鼓着迷惑不解的一双眼睛，很想听听答案。

“这……”“闷儿雷”挠起头来，“这事儿……俺当时也问了俺姨夫……问俺姨夫大山里咋会都是穷人？难道就没一个富人儿？”

“你姨夫咋说？”黑蛋有点儿着急。

“俺姨夫说这些穷人是有组织的穷人，富人到了大山里也都变成了有组织的穷人，他们是在为穷人着想为穷人打天下……”

“你越说俺越糊涂起来……”黑蛋挠了挠脑袋，“说来说去都是穷人和穷人，穷人为穷人着想、穷人为穷人打天下俺明白，奇怪的是富人到了大山里咋就变成了有组织的穷人？有组织……这有组织是啥意思？”

“这……这……俺也弄不清楚。”“闷儿雷”拍了拍脑袋瓜儿，“问多了俺姨夫只笑不说。”

这时候“书呆子”笑着开腔道：“太行山里的文章深着哩！不识字咋会读懂？！兄弟们别饿着肚子扯拉太行山啦！还是赶紧说说咱们劫大米的事儿吧。”

黑蛋摇了摇头儿摆了摆手儿说道：“不扯太行山里的事儿啦……咱们都没去过太行山，扯也扯不清楚……咱们这几个弟兄总得分分工哇！要不然动手的时候心里没数儿……再说咱们以前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

“书呆子”踱着步子转了两圈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分工是应该分工……不过，现在分工有点儿闭门造车。”他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们现在掌握的这些情况不知会不会有啥变化，要知道运粮的车队不是听我们指挥的。一旦有啥变化，我们现在的分工就成了多余。不如到时候兄弟们灵活机动看情况行事为妙。再说我们又不是大部队，就咱这几个人儿，没那么复杂，到时向兄弟提醒一声儿也就是了。”

“呆子老弟说的有道理，咱们兄弟们到时候只要眼疾手快就行！”黑蛋说着看看小扁豆儿，“哥哥唯一不放心的是扁豆儿……干脆扁豆儿小老弟别参加啦！抢的大米有你吃的不就中啦。”

“黑大哥为啥不想叫俺参加？俺不参加咋有脸吃大米？”扁豆儿立即叫唤起来“多一个人儿多一份力量哇！”

黑蛋微笑着说道：“你连一麻袋大米都扛不动，又不会赶车使牲口……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哇！”

“可俺腿跑得快呀！俺放羊练出来的快腿，跑起路来没人儿比得过俺，在黄河滩撵兔子俺比狗跑得都快，这次抢大米说不定能用得上。”

大伙儿都哈哈笑了起来，“书呆子”说道：“扁豆儿简直成了神行太保啦！”

黑蛋耍逗扁豆儿道：“就凭你比狗都跑得快的腿，劫大米你就跟大家一起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