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〇八章 白菊的遭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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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黑蛋临刑前仍苦苦思念的白菊姑娘，自从她离开老家古寨葫芦庄，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到秋天，又从秋天到冬天，已经将近一年时间了。

白菊回到黄河南一直连个音信儿都没有，谁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因何缘故。

在黑蛋没被官府杀害前，黑蛋的老娘与荷花儿几乎天天猜想，但始终也没猜出个什么囫囵说法儿出来。

黑蛋已经被官府残忍地杀害了，可黑蛋临死心里也没能猜想出白菊迟迟不回的真正原因。

黄河北要得到黄河南的音信，说起来就太不容易了，全靠人儿用嘴巴当面儿传信儿，或托人捎带信纸传递消息。南北两岸隔着这么宽的一条黄河，要想过河是个大难事儿。黄河中下游的河上只有两座桥，离古寨葫芦庄向西大约十几华里的邙山脚下，有座平汉（北平至汉口）铁路桥，可只能过火车不能走人走车。开封北边儿倒有座能走人走车的黄河老桥，可离古寨葫芦庄地面儿少说也有一百多华里。黄河南的人儿到黄河北办事儿走动，与黄河北的人儿到黄河南办事走动一样，都得靠一条破木船摆渡。由于黄河水凶猛浪大，船上载人是很有限的。在涨水季节船家不敢开船，害怕激流旋涡把船颠覆。枯水季节船家也不敢开船，是害怕河中淤泥把船搁浅。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船家更不敢开船。若是寒冬腊月黄河结冰，那么船家就停业歇船了。要是在十八年前从黄河北到黄河南要容易得多，那时遇到了罕见的大旱，把黄河也旱得断流干涸了。旱灾与蝗灾一样的可怕，罕见的旱灾饿死了不少人，黑蛋的老爹就是在那个旱灾中饿死的。黄河的河床里滔滔的流水变成了滚滚的黄沙，黄河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人们用两只脚吃一顿饭的工夫就能走到对岸。那年月黄河断流干枯了整整三年，黄河北的人称呼黄河南都说是“干河南”，自然黄河南的人也称呼黄河北是“干河北”。黄河两岸的人民虽然比以前互相串动容易了一些，但干河床里松散的黄沙遇到大风，黄沙就刮到了两岸的农田里，好好的田地逐渐变成了只长茅草不长庄稼的沙岗。

古寨葫芦庄和这一带的村庄里，以及县城里从清朝到民国，就没有为老百姓传音儿递信儿的差人，官府与地方若有啥要紧事儿，都是指派吃皇粮的人骑马或驾车传递信息。老百姓要是有什么急事儿想与外地的亲朋联系，或急想得到外地亲朋的什么急信儿，即便你不是睁眼瞎子、即便你会识书写字，写封信你朝哪里去投递？你又去哪里领取信件？

想知道黄河南白菊的音信，只有白菊本人及她的家人过河说话，或委托别人捎信儿过来。可这些情况一直都没有出现。

黑蛋没被杀害时他和他的老娘一直在胡乱猜想着白菊回到黄河南的情况，一直在假设着白菊没回来的原因……也许白菊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儿亲事儿，也许白菊突然变了卦后悔了，也许是黄河北这儿受了蝗灾怕连累她们……可他们猜来猜去把自己也猜糊涂了，逐渐地也就不再去胡乱猜想了，也只好把这些疑问无奈地纠结着横搁在心里，黑蛋和老娘除了伤感加思念也就慢慢死了这颗娶媳妇儿的心。

荷花儿总感到有些蹊跷，她知道白菊爹娘的为人，不至于做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她更相信她的妹妹白菊，不至于做出不讲情感背信弃义的决定。她多次想亲自坐渡船过河摸到黄河南桑园儿白菊那里，去问个究竟，可她每天要给黄河滩里的儿子送两顿馍饭，她的心一天都离不开黄河滩。再说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心力也顶不住事儿了，再加上天灾**的闹腾，她对世事人情已经感到心力交瘁无能为力了。

在黑蛋没被杀害以前，荷花儿几次瞒着着黑蛋的老娘催促黑蛋，让黑蛋到黄河南白菊那儿问问情况，黑蛋痛苦得直摇头，“俺就这光棍命儿！认命吧！”荷花儿把他催急了，他就犟起牛脾气，摆起大老爷们儿的谱来：“这不明摆着吗？肯定是她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儿，白菊自己决不会变卦！让俺去向她爹娘低头求婚？俺丢不起这个人儿！说不定人家已经在黄河南找了婆家成亲啦！俺要是摸到白菊的家里，白菊要是当了别人的新媳妇儿，这不是自己掂着两条腿自找没趣儿吗？！再说白菊见了俺她咋说话哩？这不是去给人家难堪吗？！白菊这么好的闺女压根儿就不应该找俺。吹了也是好事儿，免得害了人家！俺的心里总算轻松安稳啦！”黑蛋嘴上尽管这样说，但心里总是想念和挂念着白菊。

荷花儿心里一直在疑惑中担心着，白菊不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可谁也猜想不到，白菊家在黄河南还真的出了天大的祸事儿，真是祸从天降，大晴天响了一声霹雳，平安祥和的生活被魔鬼般的乌云笼罩住了。

自从白菊年后正月里离开黑蛋那儿，高高兴兴回到黄河南桑园儿的家里，爹娘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知道这门儿亲事要成了，心里自然也高兴起来。白菊按照心里的计划忙碌起来，她起早贪黑地缫丝挣钱，想着天气暖和桑叶长起来的时候，多养几席子蚕儿，多收一些茧儿，多挣一些钱，到了秋天挣的钱就能把黑蛋家那两间草房再接一间瓦房让老娘住，再加把劲儿，嫁衣嫁妆和婚礼的用费也就够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她回到桑园儿家里，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正是养春蚕的好季节，她忙碌了一天正与爹娘在吃晚饭，突然门口来了两辆有轿顶的大马车，从车上跳下一帮如狼似虎的黑衣大汉，“咚”的一声踹开房门，不问青红皂白一起围住了白菊和白菊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