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〇七章 黑蛋受刑，众人营救（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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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坟的上空一只雄鹰顶着狂风在盘旋，“叽哩哩哩哩”鸣叫了一声。

她抬头茫然地向空中望了一眼，雄鹰陡然降低了盘旋高度，在她的头顶盘旋起来。

她感到诧异，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天都快黑了，这只老鹰咋还不回巢哇？老鹰在俺头顶盘旋难道是想吃坟头儿上这块儿豆腐……”

她好像在薄薄的暮色里，隐隐约约看到雄鹰的双眼里呈现出她的情人儿未婚夫“闷儿雷”的眼神，她顿感亲切和惊喜，一股暖流激荡在她的心间……她张口欲向雄鹰呼叫，雄鹰滴下几滴儿泪水，泪水滴在他的额头，雄鹰随即悲怆地鸣叫一声，向灰暗深邃的高空展翅飞去。

她直愣愣地望着远去的雄鹰灰暗的影子，张口结舌，惊奇地抚摸着额头温湿的泪滴儿，诧异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没听说老鹰会流泪呐……这老鹰莫不是雷郎的魂灵变的？要是雷郎向俺显灵为何他又急着飞走哇？！也许是俺多疑，也许是老鹰懂人性同情俺、为俺伤心流泪。”她“唉”地叹了一声长气儿，又悲伤地用泪眼呆呆注视着新坟。

她悲切的目光好像要穿透新坟的黄土，看到黄土下静静躺着的“闷儿雷”。

她“哇”地一声嚎啕起来：“俺的雷郎啊！俺真想扒开黄土看你一眼……俺再也见不到你啦……永远见不到你啦……”

“俺的雷郎啊……”她在寒风里大放悲声，“你死得好惨啊……你才二十三岁呀……官府咋这样狠毒哇！官府为何要打死你呀？你平时好好的咋会惹着官府哇？你死得不明不白，俺心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啊！”她情不自禁地拍打起新坟冰凉的泥土，“俺多想再见你一面啊……你惨死到下葬俺都没见到你……俺的雷郎啊！你若地下有知，你的魂魄就出来让俺见一面吧！那怕是你的魂魄晃在俺面前一小会儿俺也知足啦！雷郎啊！你就出来让俺见上一面吧！俺求你了！俺心里有好多话要给你诉说哇！”

她泪流满面诉说着，这时她停下哭诉止住了哭声，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新坟，等候“闷儿雷”的魂魄与她会面。

“闷儿雷”的新坟静悄悄地，一点儿声息和动静都没有，只有新坟附近的荒冢上寒风吹动干树梢儿吱吱的嘶哑叫声。

她渴望见到“闷儿雷”的魂魄落空了，她失望地又恸哭起来，哭了一阵儿对新坟说道：“你是怕吓着俺吧？不会的！你的魂魄一定与你活着一个样儿，是俺最亲切的爱人儿，俺看到你的魂魄就是见到了你的真人儿啦！”

但新坟仍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闷儿雷”的魂魄仍然没有从坟墓里出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无奈地解开了坟头儿的小布包儿，对着新坟说道：“俺知道你爱吃俺做的嫩豆腐，俺给你带来了。”

这时天色逐渐黑暗起来，她模模糊糊凝视着“闷儿雷”的新坟，凝视着那块儿雪白的嫩豆腐，仰天长叹一声，随即“唉唉唉”少气无力地叹息着，叹息了一会儿又模模糊糊凝视着新坟，这时她的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视线在薄薄的黑幕里好像把物体改变了形状，感到新坟忽然变成了活生生的“闷儿雷”……“闷儿雷”一脸不屈与哀伤站在她的面前，此时她也分不清她的面前究竟是“闷儿雷”还是“闷儿雷”的新坟，她对着“闷儿雷”和新坟激动地诉说道：“俺的雷郎啊！俺终于模模糊糊见到你啦！雷郎啊……你为啥不让俺清清楚楚地看到你？是担心俺看到你身上的血迹和伤痕？你是害怕吓着俺？”她站起身伸手想去抚摸“闷儿雷”的脸面，可双手却摸到一把冰凉的泥土。

“唉……”她沮丧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儿小声儿啜泣起来，“咱们已经是阴阳两界相隔啦！”她抹了抹眼泪又跪了下去，“雷郎啊……要不是这蝗灾年你家里没钱娶俺，俺……俺也早该是你的过门儿媳妇儿啦……不管俺是不是你的过门儿媳妇儿，俺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俺偷偷做了你半年多的媳妇儿，俺也满足了……”

这时她又朦朦胧胧感到新坟上出现了“闷儿雷”的身影，“闷儿雷”像是向她点头儿微笑。

她悲喜交织凝视着“闷儿雷”，轻轻从脖子上摘下一条像是项链儿的东西，捏在两个指头上向面前的“闷儿雷”晃悠着，“这是你送给俺的用红豆儿串起的项链儿，像红宝石一样多好看啊！”她挂满泪珠儿的脸上忽然涌上一层兴奋的笑容，“每逢俺夜里摸着这红豆儿项链，就回想起你对俺说的甜蜜的悄悄话儿……可……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啦！再也……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啦……再也得不到你的拥抱亲吻啦……俺要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俺就碰死在你的坟头儿，跟随你一同到阴间做夫妻……”

她说着悲恸地哽咽饮泣起来，轻轻摸了摸鼓鼓的腹部喃喃地说道：“俺怀你的孩子迟一些时候就要出世了……你在九泉之下放心吧！俺要给你留下血脉……不管是男是女，不管家中父母和外人怎样看、怎么说，俺都不在乎！俺决心一定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拉扯大。”她稍停片刻又伤心地大哭起来，“要是……要是俺爹娘嫌弃俺，俺就……就带着孩子单独过生活……只要饿不死俺，孩子也决不会让饿死……你在那边儿别牵挂俺们，每逢你的忌日和清明，俺都会来看你的，你就在九泉下放心地睡觉吧！”她泣不成声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黑暗荒野的坟地里，从老坟荒冢上飘出几处磷火，磷火像鬼灯儿一样忽明忽暗飘忽不定，荒坟枯蒿中有几只黄鼠狼唧唧喳喳溜来溜去在寻找食物，周围不断传来几声饥饿的野狗嚎叫，远处黑暗的世界里不断传来呜咽悲凉的风声，呜呜咽咽的东北风一阵儿又一阵儿地鼓噪着，风声里夹杂着叮叮当当的奇怪声音，像是阎王爷在阴曹地府举行阴乐晚会。

她不仅胆怯起来，晃晃悠悠慌忙站起身，感到头晕目眩弄不清了东西南北，也难得看清回村的小路，她不由得慌张起来，她恐慌地向着“闷儿雷”的新坟哭叫起来：“雷郎呀……俺这是咋啦……俺咋回家呀……”

这时忽地从“闷儿雷”的坟头陡然冒出一股强劲儿的温暖旋风，暖风把她不由自主地裹在旋风的中间，像有人紧紧抱着她一样，不一会儿就把她送到了古寨葫芦庄的寨门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