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二一章 白菊的遭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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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又向北行驶了一袋烟的工夫，好像刚出郑州闹市的边沿儿，远远看到迎面驶来一辆军用卡车，车上坐着不少拿枪的兵士。

卡车快接近骡车时，来了个急刹车顶着骡子车停了下来。立即从卡车上跳下几个掂枪的士兵，围住了骡子车。

“这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一个士兵喝问道。

“药材，中药材。”两个兄弟一起坦然说道。

“药材？”一个像是头头儿的士兵疑惑地瞅了瞅马车，立即嚎叫道，“把油布扯开！搜查！”

白菊吓得连忙下了骡子车躲在一旁，心里向老天爷乞求道：让俺平安回到黄河北吧！可别再叫俺遭啥灾难啦！

几个士兵像强盗一样跳上骡车翻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几张印着黑字儿的白纸，捏在手里瞪大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吼叫起来：“传单！革命党！革命党的传单！”

两个赶车的表兄弟，听到士兵如此吼叫猛然大吃一惊，脑子“轰”地一下蒙了，感到祸从天降！他们清楚携带散发革命党的传单，轻则蹲大狱、重则砍脑袋。他们嘴唇哆嗦着想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一个劲儿地纳闷：“俺这车上咋会有传单？俺们亲自装的车，这传单咋会跑到俺的药材里？”

白菊看到搜查的士兵手里捏着的几张白纸，听到说是革命党的传单，预感到碰上了大麻烦，心里想哭但不敢哭，心里怪罪起自己来：“咋也难想到……俺这老实憨厚的老乡竟是革命党？！早知道俺就不趁这趟车了。”

听到吼叫从卡车司机室里，蹦出一个掂着手枪的年轻军官，招手让士兵把传单拿给他……他皱着眉头认真看了看，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轻声自语道：“真是碰到了革命党。”

随即向士兵大声命令道：“立即把他们都抓起来！拉到洛阳大营审问！”

两个表兄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不知是何种级别的年轻军官求告道：“军爷开恩！军爷开恩！俺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儿，真不是革命党！给俺们八个胆子也不敢藏着革命党的传单哇！”

白菊在一旁壮着胆子央告道：“求求您放俺们走吧！俺们都是不敢惹事儿的老实人。”

“少废话！快把他们三个都绑起来带走！”年轻军官厉声发起火来。

“俺们真不是革命党！真不知道这传单是咋跑到俺的车上的！俺情愿把车子骡子药材都送给军爷，开恩放俺们走吧！”他们兄弟张着大嘴哭了起来。

年轻军官听到这话更加火了起来，“把老子当成土匪啦？！老子是吴大帅的队伍！”

他用力地向士兵挥了一下手枪：“快动手！”

这时赶车的老乡直起脖颈威严地向士兵喝道：“慢着！”

猛然把士兵吓退了几步，他狠狠咬了咬牙齿停止了哭泣求告说道：“不管冤枉不冤枉，你们要收拾就收拾我们兄弟两个，这个女老乡是趁车的，请求你们放她走。”说罢两个汉子互相递了一个眼色，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这时只听到“啪啪”两声枪响，他们兄弟被年轻军官击毙在马路边儿的荒草地里。

白菊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这是她有生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枪崩活人。

拉车的骡子受了枪声的惊吓，猛然蹿腾了几下，拉着车子顺着大路狂奔起来。军士只条件反射地望了望，他们好像也无意追赶。

年轻的军官一只脚踏在驾驶室的踏板上，右手把手枪举到嘴唇边儿，很张扬地吹了几下冒烟儿的枪管儿，自豪地说道：“正想试试这把新枪……”

然后命令道：“快去检查一下！看看那两个逃跑的革命党死了没有。”

军士不一会儿检查完回来向年轻军官献媚地报告道：“您的枪法真准！那两个革命党都是被崩了脑袋，一点儿活气儿都没有了。”

年轻军官得意地说道：“这就是革命党的下场！”

随即又命令：“把这个女革命党绑好带走！到洛阳大营吴大帅那儿请赏去！”

白菊恐惧得浑身哆嗦挣扎着喊叫着：“俺冤枉啊！俺不是革命党！俺真的不是革命党！俺不知道啥是革命呀！俺是农村养蚕缫丝的，你们行行好放了俺吧！”

年轻军官对白菊厉声吼叫道：“啥养残造屎的?!少说废话！再喊冤枉就像你的同伙一样的下场！明白吗？!”

白菊吓得一声儿也不敢喊叫了，浑身一个劲儿地颤抖起来，心里悲哀地叹道：“出了狼窝儿又入虎口……”

洛阳市里一个叫做西工的地方，是民国（北洋政府）巡阅使、大军阀吴佩孚的兵营基地。

兵营基地司令部里幽静得像皇帝陵墓的寝宫一样，吴佩孚吴大帅一身宽大的唐衣便装，正在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在用行草书法书写岳飞的“满江红”词。

他行云流水似的书法确实称得上高雅大气，与他的社会名声可大相迥异。一张生萱一支毛笔、笔走龙蛇，颇有二王风骨。他的书案对面香案上敬着两尊青铜鎏金的神像，一尊是忠义仁勇的化身武圣关公，另一尊是民族英雄岳飞。香烟袅袅、供果新鲜。他身后的墙上，挂着题着他本人名款的书法条幅，上联是：林塘多秀色；下联是：山水有清音。他龙飞凤舞了一阵儿，刚落款“子玉”二字，只听门外有立正报告的声音。

“进来！”吴大帅头也没抬喝道。

“报告司令！在郑州巡逻开枪击毙了两个革命党……”年轻军官得意洋洋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吴大帅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是真革命党还是假革命党？不审讯清楚就杀人……胡闹！”

年轻军官低头小声儿说道：“是情况发生得十分突然不得已才开枪。”

吴大帅慢悠悠生气地问道：“发生了什么突然的情况呀？”

年轻军官解释道：“那两个像是革命党的家伙刚要盘查立即就跑，这说明他们害怕啦，说明他们就是真正的革命党！我就向他们开了枪把他们击毙了。”

“嗯嗯……”吴大帅听得有点儿心烦，“怎么一逃跑就认定是革命党?我向部队三令五申不能胡乱杀人!胡乱杀人吗……就是不该杀的被杀了，甚至草菅人命。杀人总不是好事情啊！能不杀尽量不杀，下不为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