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二二章 白菊的遭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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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军官的脸上顷刻消失了得意的神色，但请赏心切有点儿不甘心，便唯唯诺诺地补充道：“在下在郑州还抓住一个活革命党！”

吴大帅低头在自我陶醉地审视他笔下的书法，感到有点儿扫兴颇为生气地说道：“交于军法处审讯就是了！”

年轻军官立正站着沉默起来……他是想等大帅看完书法再说那事儿。他跟随大帅多年，深谙大帅的习惯和脾气。这个军官虽然看着年轻，但已经给吴大帅当了不少年的警卫，是吴的铁杆儿心腹，刚刚提了一个团副的新职，要不然谁敢在大帅修炼书法的时候来谈事儿打扰？！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想在大帅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大帅终于皱着眉头抬起脑袋，看到他的部下还立正站着，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短短的棕色胡子，缓和了一下口气儿，微笑了一下说道：“怎么还站着？”

年轻军官仍然立正站着报告道：“在下在郑州抓住了一个活革命党。”

大帅苦笑了笑说道：“抓住革命党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不是家常便饭吗？！本帅已经知道了，不是让你交给军法处审讯吗？”

“这个革命党非同一般！她携带的传单，把您攻击谩骂得一塌糊涂！不便让军法处审讯，怕有损您的声誉。”说着就掏出那几张传单双手捧着递给吴大帅过目。

吴司令随意地接过传单，皱着眉头看了几眼脸红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对敝人的评价还是那些老一套。”

他瘟怒和尴尬地“呵呵”苦笑了几声问道：“人呢？”

“就在这儿的院子里。”年轻军官向身后指了指说道。

“押进屋来！让我看看与其他革命党有何不同。”说罢他又铺开一张生萱，换了一支大号腕笔，在砚台墨池蘸饱，提气运腕又书写起了榜书大字儿，“忠义仁勇”书写得甚是浑厚遒劲。

不一会儿，几个兵士就把脸色苍白、被捆绑着的白菊连推带拉押进屋里。

将近半天的捆绑折磨和汽车的颠簸，白菊几乎耗尽了体力，她欲哭无泪地挣扎喊叫着：“俺不是革命党！传单不是俺的！快放俺走！俺冤枉哇！”

吴司令停笔稍微惊讶地扬起脸来，下意识说道：“怎么？是个女的……”

白菊观察这屋里的氛围摆设，甚感奇怪，她觉得好像这儿是一个学堂，写毛笔字的老先生，好像是一位有大学问的老师，有学问的老师都通情达理有正义感。她认为这位老师一定与队伍里的大官熟悉，说不定他会出于同情和正义帮助俺的。就痛哭流涕地诉说道：“老师呀您来评评理……俺一个乡村闺女家，咋敢携带革命党的传单哇？俺连革命党是弄啥的都不知道，他们就不问青红皂白，把俺捆绑到这里，俺真是冤枉哇！”

年轻军官立即呵斥道：“革命党休要狡辩！革命党……”

吴大帅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他立即闭住了嘴巴。

“松绑！”吴司令皱着眉头低沉地说道。

松了绑的白菊神情立刻轻松了许多，但感到两条胳膊麻木得不听使唤，随即胳膊又一阵儿阵儿地疼痛起来。她张口想向写字儿的这位老先生说点儿什么，年轻军官立即恶狠狠地向她瞪了瞪眼，吓得白菊只好把话咽进肚里。

吴大帅慢慢搁下毛笔，背起双手沉思着在屋里踱了几步，脸色逐渐阴沉起来，猛地转身对年轻军官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尊重女性是我们军人的基本道德！保护母性是我们军人的天职！以后凡是女性，即便是革命党也不准抓、不准杀，更不准虐待！要以教化除邪念、仁义治天下！”

年轻军官虽然颇为不理解，但不理解也得执行命令，随即立正敬礼，高声喊道：“在下一定牢记您的训示！”

大帅脸色有阴转晴呵呵笑道：“作为一名军官不比混饭小兵，遇事要动动脑子，不动脑子只动刀枪成不了大器哇！”

年轻军官又是立正敬礼高声叫道：“在下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随即年轻军官趋前几步恭敬地小声儿请示道：“那……那这个女的……”

“这个女孩子吗……就送到反省院，说教说教算啦！”说罢吴大帅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又静心屏气悬笔立腕，在宣纸上挥毫泼墨龙飞凤舞起来。

“跟我走！”年轻军官向白菊低沉地瞪眼说道。

白菊哆嗦着嘴唇儿恐惧地问道：“跟你到那里去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年轻军官冷冰冰地说道。

白菊可怜巴巴地望了望写字儿的老先生，心想这位老先生非同一般人儿，军官都得向他立正敬礼，军官在他面前规矩得像小学生一样，他要是知道俺真的是冤枉，他一定会叫这个军官把俺放了。她想立即走近写字儿的老先生向老先生求救，刚想迈步就立即被年轻军官横眉立目拦住了，随即年轻军官向门外招呼一声，迅速跑来几个兵士架着她的两只麻木疼痛的胳膊，连推带拉不由分说向院子外边的反省院拖去。

在路上白菊不断挣扎哭叫着：“你们把俺向那儿拖啊？我要回家！我哪儿也不去！放我回家！”

年轻军官臭骂道：“让你享福去，你哭叫个啥？！没把你关进大牢里够幸运啦！就因为你是个女的，男的就没这种福气啦！”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白菊在反省院里“说教说教”，从春末一直说教到了冬季。

时间对于每个人既公平又不公平，因为每个人对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同。白菊在反省院里感到度日如年，几个月时间犹如熬过了一个世纪。以前那一头蓬松的秀发，梳头时一缕一缕地脱落下来，头发中还生长出几根银丝。以前水灵灵的一双大眼，逐渐塌陷了下去，无神的眼光里充满了哀怨和绝望。脸上的颧骨凸显起来，脸色像一张白纸，看不到一点儿血色。本来丰满高挑的个子，现在消瘦得像一个骨头架子，看起来越发高挑起来，似乎一阵儿大风就能把她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