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二九章 白菊的遭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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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些狐朋狗友在茅厕墙根儿说话的时候，茅厕里面早已蹲着一个光头和尚在出恭，他们说的每句话和尚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两年前到五台山剃度出家的日本武士、黑蛋武功教训出来的洋弟子，俗名“龟田野郎”、法号“皈正”。

皈正和尚这两年对中国语言习练得大有进步，无论是听无论是讲，都极像一个地道的中国人。如果他自己不说他是日本人，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中国人。因为他的恩师黑蛋是河南人，所以他着意对河南的方言下了苦功，也算是对恩师的一种怀念和尊敬。

皈正和尚是徒步访禅问道云游到此，比白菊早到这里一个时辰。他是在五台山与众僧设坛作法，为黄河北受蝗灾蹂躏的灾民祈福、为饿死的灾民超度后，从五台山佛光寺徒步洛阳，在关林顶礼膜拜过伽蓝菩萨武圣关公，在龙门石窟诵经礼佛，又在白马寺瞻仰过佛界顶礼膜拜的唐代圣僧玄奘大和尚西天取经的艰难历程和事迹，欲徒步前往中岳嵩山，寻访禅宗祖师达摩圣迹路过这里的。他还带着佛光寺主持的一件重要嘱托，是要为主持的一位施主好友顺便到郑州寻访这位施主的女恩人。

皈正和尚是想在这里用些素斋歇息一晚，第二天起早赶路。他预付了素斋店钱，就被客栈那个白胖女人安排了一口窑洞房间，他放下禅武铜杖和衣钵就到茅厕方便起来，正巧就遇上了这帮鸟人的龌龊言行。他听在耳里自然心中不平，但心中思忖道：自己一个出家僧人和善为本，休去管这红尘肮脏俗事。

皈正和尚方便过后回到自己的住宿窑洞，重新披上缀满金线的大红袈裟，盘腿打坐口念佛经，以求除去沾染在耳朵里的污言秽语。一通佛经念过似乎心里清静了不少，正欲起身去店主那里讨要些蜡烛以备夜里阅经使用。这时只听到紧挨着他的窑洞旁边儿一孔窑洞里人声喧嚣闹将起来。皈正和尚猜到一定是那几个无赖小人在胡闹，他不想撞上这俗事红尘的污秽纠扯，就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叹道：“灵山鸟鸣翠，只因有清泉……黑夜鬼魅舞，实是缺明灯……”然后就继续垂首闭目诵起经来。

可事与愿违，皈正和尚讨厌听到这俗世的吵闹污秽声音，可旁边儿窑洞的喧闹之声偏偏向他的耳朵里涌来，而且吵闹之声越来越大了起来，搅得他烦躁不安。他无奈地捂住双耳，但吵闹的声音依然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又自言自语叹道：“是本僧修行的功力浅薄哇！若是功力深厚，两耳就能屏蔽佛外杂音。”他无奈又放开双耳，忍受着这般嘈杂的声音。

旁边那孔窑洞里继续传来吆喝嘈杂的声音，而且这嘈杂的声音里还伴随着哭叫打闹：

“快跟俺走!”一个男人粗声大气地高叫道，“俺已付了银子买了你的身子，从今以后你就是俺的媳妇儿啦!”说罢听声音好像是去搂抱扯拉那个称作“媳妇儿”的女人。

只听到“吧嚓”一声，好像是那个粗声男人挨了“媳妇儿”一个耳光，“你欺负人!满口胡说！谁是你的媳妇儿？！”那个女子气愤地骂道，“流氓！土匪！”

和尚估计那个女子也会两下子，可能跟那个买媳妇儿的男人打了起来。随即“叮叮当当”像是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接着女子哭喊道：“快来人呐……土匪抢人啦！”

“喊也没用！”一个声音细尖细尖的男人叫道，“这里都是俺的人儿！”

和尚听到又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急促地吆喝道：“把她按住……快按住！捆起来！俺们帮你抬到马车上拉回你家去。”

“你们快点儿！快点哇！”像是客栈的胖女人慌慌张张地催促道，“让外人看到了俺这店以后可咋开哇？！俺去院子门口儿给你们望风儿。”

和尚只听到窑洞里那个女子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哭诉道：“爹啊娘啊……黑蛋哥啊……俺要是被坏人糟蹋了……俺就决心不活啦！”

皈正和尚正在闭目合十不断念道：“罪过……罪过……”忽然惊讶地听到窑洞里那个女子口喊“黑蛋”，猛然间他头顶像爆了一声惊雷，通身像被电流激得热血沸腾起来，他圆睁双目、也顾不得佛家的那些清规戒律，提着禅武铜杖“唿”的一声奔出洞外。这根禅武铜杖重若数十斤，是五台山佛光寺主持特意请人为皈正和尚打造的。由于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常有匪徒抢掠寺庙财物，骚扰威胁寺庙安全，让其保护寺庙和僧人，皈正也算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武僧了。

“住手！”皈正和尚大吼一声，就像黑夜里响了一声霹雳。

他怒目圆睁抡起禅武铜杖挡住了这帮鸟人的去路，“罪孽狂徒胆敢拐卖良家妇女！”

顿时把这伙孬人吓得愣怔起来，一个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脚步像被地面吸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其实这几个鸟男人并不可怕，除了一身的流氓无赖本事，一点儿武功都没有。要不是白菊身体极度虚弱，对付他们也不在话下。他们刚才好不容易胡乱捆住了白菊的手脚，正扯拽着要把白菊抬到马车上，拉往瘌痢头的家去做媳妇儿，却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况吓呆了。他们借助客栈小院里松明燃烧映照的光亮，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光头和尚要坏他们的好事儿，他们这才缓过神儿来，好像他们的孬胆又回到了肚子里，反而恼怒狂躁起来。

“哪里冒出的秃驴！”瘌痢头气急败坏地骂道，“别多管闲事！”

皈正和尚并不还骂，轻轻一铜杖扫在他的腿上，他哎呀一声跪了下去。

“善哉……善哉……”皈正和尚单掌竖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只超度……不杀生……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