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三八章 白菊的遭遇（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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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正和尚与白菊还在“黑风口”，他们没有离开更没有逃走。皈正和尚按照佛教的规矩，正盘腿打坐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头上，诵经念佛为这三个该死的亡灵作法超度。白菊也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白菊事到如今心里也释然了不少，一副听天由命、无所畏惧的样子。她遭遇这么多曲折磨难，使她的内心发生不小的变化，以前她不太信命，现在她信了，认为接连发生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是命里注定。由于皈正和尚正能量的影响，她对以往很陌生的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甚至隐隐约约地感到，佛祖可能在护佑着她，让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土匪头子与逃兵兄弟风风火火来到“黑风口”定睛观看，第一眼就看到脑袋破碎血肉模糊的表弟鼬子，土匪头子的脑袋一下膨胀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肚里的烧酒也不甘寂寞向他的大脑神经输送着热量，天地景物在他面前跳舞似的波动起来……他趔趔趄趄摇晃了几下，拍了拍脑门儿，定了定神儿，再抬头观看，但见洋和尚稳稳端坐在石头之上，打人的法器竖在身边，双手合十低眉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一位年轻女子神态安详端坐在和尚身后的石头上，看样子像是在静心聆听和尚诵经念佛。

土匪头子半醉半醒地想道：和尚应该待在寺庙伺佛念经，怎么这和尚在黑锅镇抢夺一女子带在身边……这和尚莫不是真像表弟说的是个冒充洋人的假和尚？如果弄清楚是害人的假和尚，老子一枪把他撂倒为俺表弟报仇雪恨。如果是真和尚俺弄清他杀人的原委再与他算账也不迟。他又想道：不管他是真和尚假和尚，得先弄清楚他是不是日本人！他要万一真是日本人……还真得谨慎从事！不过这和尚咋看咋像中国人儿，听表弟说这和尚能讲一口地道的河南话……要是让他说说日本话，他要是不会说、说的不对，就证明他一定是冒充日本人儿！呀……土匪头子转念一想咧嘴傻笑起来……俺对日本话一点儿也不懂，他要叽里呱啦胡诌一通，谁能听出是不是日本话？

“大哥……”逃兵这时在一旁催促道，“趁这恶僧不注意，还不赶快向他开枪，替死去的弟兄报仇哇！”

土匪头子向逃兵瞪了瞪醉眼，没有理会。他在醉意蒙眬中尽量搜索和尚自己能够证明自己是日本人的常识，他侥幸搜索到他上纺织专业学校的时候老师讲的世界地理课,老师曾经提到过日本的有关情况,有一些还留存在记忆中，他忽然显得兴奋起来……

“嗨！”土匪头子向不远处的皈正和尚大声吆喝道，“和尚……听……听着……”

皈正和尚忽然听到有人喊叫，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两个被打跑的大兵与一个拿枪的陌生人站在路口，像是要寻衅报复。

皈正看罢既不惊惧又不理会，泰然自若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仍念念有词。

“听……听说……你是日本人……”土匪头子大声说道，“我来问你……日……日本是、是个什么国家？”

皈正双目微闭随口答道：“岛国。”

土匪头子听了鼻子“哼”了一声，又问道：“有几个岛？”

“有四个大岛，很多小岛。”

土匪头子听了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问道：“这四个大、大岛都叫啥名儿……叫、叫啥名字儿？”

皈正眼都没睁立即答道：“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

土匪头子听了心里想道：还真是个日本人儿……要不然他怎能不假思索随口而出？而且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土匪头子厉声问道：“日……日……日本人……我问你……你为何无缘无故杀人？”

“不是日本人杀人，是中国和尚除恶扬善、尽匡扶正义之道！”

“中……中国和尚？没……没听说过中、中国和尚大、大开杀、杀戒，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土匪头子突然恼怒起来，“你八成是个假……假和尚！”

“真亦假来假亦真，真真假假难辨分；桃树结梨是新果，梨树结桃果亦新……”皈正微笑着悠然吟唱道。

土匪头子听了和尚像糊弄小孩儿的戏语，更加恼怒起来，酒劲儿一下冲到了脑门儿上……但心里还算清楚，想：老母经常说真正的和尚不怕死，老子就用死来吓唬吓唬他，看他怕死不怕死！

“假……假和尚……杀……杀人偿命！这、这是天理！老……老子现在就叫……叫你偿命！”土匪头子“哗啦”一声拉动枪栓，从兜里摸出一颗子弹，把子弹推上了枪膛，举枪向皈正瞄准。

白菊坐在石头上疲困难当，慢慢地闭上了浮肿的眼睛似睡非睡起来；当忽然听到拉动枪栓的金属响声，她警觉地猛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站立起来。

“师母不必惊慌！”皈正平静地向白菊劝说道，“佛法高妙……一切皆有定数！该是劫难免不了，不该劫难自会消！”

“看那个拿枪人……他像真的要向您开枪了！”白菊担心地差点儿流出泪来。

“师母勿忧！”皈正还是平静地说道，“事已至此，弟子感到身心逐渐空灵起来，眼前除了师母，万物皆为空虚……在弟子的心灵深处，似有佛乐慢慢升起……”皈正说罢昂然起身站立起来。

白菊焦急万分含着眼泪向皈正说道：“您说的佛家语言俺一知半解……那人要真的向您开枪，可咋办啊？”

“世间万物生灵皆有归宿，生死祸福皆有定数，只是归宿的方向大有差异！只是这循环的定数非俗世所能左右。”

皈正说罢淡然面对枪口，高声颂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继而向端枪人平静地说道：“施主要是为这几个该死的恶人报仇，你即便开枪也打不死贫僧！要是为抢夺财物民女，开枪更打不死贫僧！唯有施主往日若受佛光沐浴、佛经熏陶，冥冥之中你我前世今生也许存有佛缘善果……若是这样，开枪才能无意之中把贫僧送往极乐世界……也许贫僧该在此地灭身……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