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四一章 白菊的遭遇（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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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正和尚半躺在鹿车之上不再说话，紧扣牙齿、屏气闭目驱动内功，以便使心脏放慢跳动，尽最大努力控制胸前背后的伤口，使伤口不再流出鲜血，以延缓生命的时间，以求生命归宿圆满。

这只不爱安静的“三足居士”，这时从禅鹿背上轻轻跳到藤车上皈正和尚的身边，瞪着两只忧郁的眼神注视着和尚的伤口，不时地从它的豁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半路上老太太的儿子和那两个逃兵也跟了过来，老太太就把白菊讲的那些遭遇和洋和尚舍生取义、抱打不平的善举，以及鼬子他们几个孬货作恶的事情向他们讲述了一遍。他们都面面相觑感慨不已，一个个使劲儿啪啪扇起了自己的嘴巴。他们一个个喘着粗气儿，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太太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疑惑地瞪了他们一眼，不无嘲讽地说道：“你们三个大活人，埋葬三个死人咋还累成这样儿？”

“不是埋死人累的……”三个活人喘息着一起说道。

“不是埋死人累的……那怎么呼呼噜噜喘着粗气儿？难道是你们打嘴巴累的？”

“不……不想说……是大哥不让对您老人家说。”两个逃兵唯唯诺诺地唧哝道；老太太的儿子接着说道，“说出来怕……怕影响母亲的心情。”

“是遇到恶鬼啦?还是遇到恶狼啦？”老太太没好气地对儿子说道，“难道还有比你这孽子枪杀和尚影响老娘心情的吗？说出来让老娘听听，反正老娘的心情已经是这样儿啦！”

“以前很少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儿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刚把三具尸体拉扯到一个石渣坑里，正要去找铁锹掩埋，一群饥饿的秃鹰从天上扑了下来，争抢着叨食死尸，我们用树枝扑打都打不退！那个老弟用大枪刺刀驱赶也无济于事，好像秃鹰就不怕人！驱赶急了秃鹰还想叨吃我们……”

老太太的土匪头子儿子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向一个逃兵努了努嘴，那个逃兵就噘着嘴巴接着说了起来：“……秃鹰用利爪扒开尸体的肚子，把肠子连屎带尿都拉了出来，像吃面条一样梗着脖子一截一截咽进肚里；吃完臭气熏天的肠子，又撕出五脏，连肝带肺吃的一点儿不留；不一会儿秃鹰就把三具尸体全吃光了，只剩下了骨头……稀奇的是死肠子里爬出不少长长的烩屎虫，人死了烩屎虫竟然还活着！秃鹰连烩屎虫都吃了……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的心竟然都是黑色的，俺觉得有点儿邪乎，就用一根树枝戳了戳鼬子的黑心，从他的黑心里竟然钻出几条蚰蜒，怪吓人的！是俺亲眼看到……还有更奇怪的……”

白菊在一旁听了直想呕吐，一脸难受，扭头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

胆小的“三足居士”听力过人，伸着长耳朵听了一会儿，恐惧得呲着小白牙儿，浑身哆嗦起来。

“别再说啦！”老太太感到恶心、紧皱眉头厉声喝道，随即一脸慈悲双手合十念起了佛号：“阿弥陀佛……佛法无边……因果报应善恶分明，就让那些罪魂孽魄跟随飞鸟到往生世界再造肉身去吧。”

禅鹿“明道”驾着藤车来到了老太太居住的地方，老太太的儿子和逃兵兄弟，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皈正和尚轻轻抬下藤车，皈正这时忽然醒来，坚持自己拄着禅杖摇摇晃晃迈进老太太的佛堂。

虽简陋而不俗的佛堂里，白菊与老人的儿子及那两个逃兵立于佛堂一边，“三足居士”早已静静趴卧在佛坛之下，佛堂肃穆宁静弥漫着清香禅气。

“南无阿弥陀佛……吾佛慈悲！救苦救难！”老太太向佛堂里悬挂的佛祖画像躬身合十诵了几声佛号，向佛像下边的香火钵罐里点燃三柱佛香，顷刻佛堂里香烟袅袅，一股股芳香飘散在屋子里。

白菊上前接过皈正手中铜杖，皈正和尚颤颤巍巍在佛坛前向着佛祖画像行跪拜佛礼，嘴唇颤抖着念了一声佛号，盘腿闭目打坐在蒲团上喘息不止。

白菊内心焦急得眼含泪光、嘴唇发白，不断说着：“要赶快抢救！要赶快抢救！”

老太太在屋里赶紧找到金枪药粉，向儿子发话道：“赶快端来一杯温开水！”

老太太捧着药粉向皈正和尚说道：“快把这药粉的一半和水吞下，剩下药粉敷于伤口，三五日内伤口就愈合了，这药非常见效！”

皈正和尚微微睁开双目慢慢说道：“吾佛慈悲……贫僧感恩佛门同修，但不必费事了。”

大家闻听此言，都心里“咯噔”一声惶惑不已，面面相觑。

老太太手捧良药不解地问道：“大师……这是为何？”

老太太那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捧着水杯流着眼泪说道：“大师啊！不能让俺这鲁莽之人留下终生负疚哇！”

“贫僧命该在此灭身……定数已到。”皈正此时精神逐渐矍铄起来，“佛法天规岂能违背？！”

白菊这时默默地啜泣起来；她心里想说：皈正大师是为了救俺才遭到杀身之祸的。但她心里越是焦急悲伤，越是有嘴说不出心里的意思来。

“大师这又是何意？”老太太越发迷惑起来，“用上此药大师就没事了，大师何来灭身之说？”

“既然佛祖把贫僧送到此处灭身，诸位一定是与贫僧有很深的佛缘呀……”

还没等皈正和尚把话说完，老太太的儿子哭着说道：“大师要是真的在此圆寂，俺真要负疚一辈子啦！”

“施主不必负疚！你还没悟透禅机佛理哇！”和尚微微笑着说道，“是佛祖借助施主的手，完成了贫僧以前向佛祖发过的誓愿……是吾佛借助佛家同修的佛堂，让贫僧荣幸归宿在佛祖圣像之下……吾佛慈悲、佛法无边，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大家听了皈正和尚隐藏佛理玄机的话语，都静静地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