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四八章 白菊的遭遇（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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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捆绑和撂倒警车上的青年和学生不断呼叫着：“我们是在闹革命……我们是革命派……你们凭什么抓我们！难道你们是反革命？！”

警察在警车和警笛的鸣叫声中向被抓的青年和学生吼叫道：“你们这是在捣乱！你们这是聚众闹事扰乱治安！要革命就把你们送到战争前线去闹革命，在这里有什么革命可闹的？！”

几个穿长袍戴礼帽儿的人儿向警察哭叫着：“抓错人啦！抓错人啦！我们是商人呀！我们与主义没关系哇！我们没闹革命呀！我们也没闹反革命呀！”

还有几个穿戴破烂的人儿向警察哭喊道：“你们不能抓我们呀！我们是来看热闹的！我们不懂这主义那主义，我们不知道什么是革命，也不反对革命呀！”

警车上像是头头儿的人儿低沉地狠狠骂了一句“混蛋”，接着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吃饱饭没事儿干的混蛋，对革命狗屁不通！就跟着吆喝起来革命啦！革命啦！革命啦！啥叫革命？！咋着革命？！胡闹！”

另一个也像是头头儿的跳下警车大声威严地吆喝道：“不要吵闹！不要吵闹！我们抓的是反革命！是不是反革命不是凭你们自己说的！革命也不是凭你们自己说的！”

白菊看着听着，心里疑疑惑惑嘀咕道：“以前警察在街市上抓的是革命党，现在咋又反过来抓的是反革命？”她也难得理出个头绪，只是害怕警察稀里糊涂把自己抓起来。她恐慌地在拥挤的人群中躲避着警察，好不容易才奔逃出这条哭喊嚎叫的恐怖大街。

白菊左躲右闪走到一条偏僻的小街，看到街边儿有一个卖烧饼和鸡蛋汤的小摊，她条件反应似的想到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难受，就用一文铜钱买了一个凉烧饼啃吃起来。

卖烧饼的摊主向白菊说道：“还是给你盛一碗热蛋汤配着烧饼吃吧。”

白菊谢道：“不麻烦您了，俺有急事儿急着赶路。”一边说着一边啃着烧饼快步走了。

白菊离开郑州几个月时间郑州又换了旗号，以前大街的楼房上飘扬的是五色旗帜，现在换成了其他旗子，不管郑州的政治形势如何变化，可郑州还是那些陈旧的街道，楼房还是那些许多年前的破旧楼房，最高的建筑也就是五层楼。郑州的城市虽然不大，可对于白菊来说就像走进了一个大**阵，她有点儿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她不断慌慌张张急切地走着，不断停下来向陌生的路人打听“德化街”的方向。

她离开了布满警察的那条大街拐进了另一条大街。这条大街上却有不少巡逻大兵。巡逻士兵的衣服帽徽好像也变换了模样儿，但士兵的脸色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眼里充满了愚蠢和无知。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断断续续的枪声和远处隆隆的大炮声。巡逻的士兵和换装前一样也抓人，但以前吆喝着抓的说是革命党、是乱党，现在像警察一样吆喝着抓的说是反革命。不管是抓什么人儿，白菊看到都心有余悸，害怕自己再被无辜抓起来，更害怕巡逻兵把自己当做反革命抓起来，她十分清楚若被当做反革命抓起来，和以前当做革命分子抓起来的下场一样，不是杀头就是坐牢。她看到大兵都远远躲着走，有时就像躲避侵略者一样，萎缩着身体藏在墙圪旯，等巡逻兵跨着机械恐怖的脚步过去再走。她心急火燎地走大街串小巷，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在她心里牢牢记住的“德化街”。

进入“德化街”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像进入了一个安全和平的空间。

“德化街”是条规规矩矩的商业街，虽然是商业街但很少听到商贩叫卖的吆喝声。这条“德化街”不宽不长，但店铺门面颇有特色，牌楼匾额透着时代气息，表面看来还算祥和安全。

这条商业老街即便是在这样的战乱局势下，仍然店铺林立繁华热闹，在繁华热闹中透出几分精致和传统的商业文化气息。

由于“德化街”是条在袁世凯当皇帝时就很出名儿的商业街，大街两边商号旗幡、广告字牌，像难民营里晾晒的小孩儿的尿布一样目不暇接：“同仁堂药铺”、“俊泰钱庄”、“五洲报社”、“魁祥花铺”、“开封小笼包子店”、“合记羊肉烩面馆”、“京都老蔡记馄饨馆”、“德茂祥酱菜园”、“天一泉浴池”……还有许多名号不咋响亮的商家店铺，都在这条街上坐庄经营。达官显贵、军警头目不时出没其中购物享受；甚至袁大总统还没告别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之前，闲暇时回项城或安阳，也要拐弯抹角来“德化街”走上几圈儿、美味几顿。所以无论南北东西哪个系统的队伍打过来，这条街都受当局保护；散兵游勇绝不敢到这里逞能，警察和巡逻大兵也不敢在这里随便抓人，更不敢讹诈抢劫商铺。因为这条街上大多数商铺都有过硬的后台支持，这些后台往往是惹不起的政界显贵和军警头目。

白菊按照她珍藏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在这条“德化街”上七寻八找有幸找到了苏汉阳父母的商行门牌，心里一下欣喜激动起来，心里激动地默念着：终于找到啦！终于找到啦！

她看到商行里一位商人模样，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一条腿瘸着的老先生，腋下夹着一只单拐，手里像是拿着一个账本，正在吩咐着两个年轻的伙计收拾料理货物，白菊心想他可能就是苏姐的父亲。

“请问老人家……您是苏汉阳姐姐的父亲吧？！”白菊礼貌谨慎地求问道。

“您是？”老先生警觉地摘下老花镜仔细打量白菊一番，也像白菊一样谨慎地问道：“您……您认识汉阳？”

白菊掏出苏姐写给她的那张一直小心珍藏着的皱巴巴的宝贝纸条，双手递给这位老先生，老先生又戴上眼镜仔细辨认了一番，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咂巴了几下嘴唇叹了一口气儿，抬头犹犹豫豫地看了看白菊轻声说道：“进到里屋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