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五九章 元宵节之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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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善德隆”商号在马道街十分显眼，在整个开封府也是响当当的。每天进出的粮食船载车拉兴隆非常，进账的银子哗哗啦啦像流水一样。

王家老大在元宵之夜，约请了与他一起倒卖灾粮的老搭档特派员大人，一起来到“御香楼”玩乐一番消遣消遣。一来是为巴结讨好前不久刚荣升少将的特派员，二来是他已闻到风声，南京当局迫于国内政治派别和国际舆论的压力，已着手查办中原地区倒卖、克扣、隐藏灾粮和贪污灾款的官员。他是担心万一倒卖灾粮的事情被上边查知，特派员大人翻脸不认账，都甩到自己一个人头上那就糟了。况且如今的特派员亦非昨日的特派员，论官位大他两个级别，论系统属于军管民的军界，他不能不忧虑和担心害怕。所以趁此机会，想探探特派员将军的口风和对往事的态度。

“御香楼”的大门口儿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一派喧闹，一个穿戴一身乌黑衣裤、大约五十来岁缩着脖子的男人儿，正在“御香楼”朱漆的大门口忙着迎来送往。

“恭迎大人！恭迎大人！楼上请！包间里上等大烟，汴京一枝花儿给您留着哩。”

“恕不远送……恕不远送……欢迎下次光临惠顾！下次还有新花样儿，让大人永远玩不腻。”

“您走好！是看花灯去？看花灯哪有在楼上吸着大烟搂着美女舒坦。”

“哎呀嗨！您大局长今晚亲自光顾，是御香楼的荣幸哇！楼上的雅座包间您随意挑，叫春花和秋月俩姑娘伺候您，保您满意。”

穿黑衣缩脖子的男人儿兴冲冲地叫唤着，身腰弓得像炸熟的马虾，连忙搀扶着挺胸竖脸被称作局长的人儿到楼梯跟前，向楼上吆喝道：“春花秋月快下楼来把局长大人请进雅座包间！”

“御香楼”的大门口停着不少外套黑丝绒的官轿和单匹马拉的豪华洋车，靠近马路的一边横七竖八停着一些苦力黄包车，一些拉黄包车的黑瘦男人儿在无聊地抽着廉价的洋烟卷儿，不时向“御香楼”的门口翘首张望着，他们是在急着等活儿做。

忽然，一个像阔先生的模样的人儿狼狈不堪地从“御香楼”的大门里被赶了出来，从“御香楼”里传出几句刺耳的骂语：“快滚！再见到你打断你的狗腿！你这个装阔的孬货！没银子还想来御香楼享受？！不但吸了一通雅座里的上等烟土，还差点儿让你这鳖孙儿吃上楼里的嫩鸡儿。”

拉黄包车的苦力离“御香楼”的门口儿远了点儿，好像没听清楚里边骂人的话，争相向这个穿戴模样阔绰的先生抢生意。

“先生坐黄包车吗？”

“坐俺这辆黄包车吧！”

“俺的黄包车坐着舒服稳当！”

“俺这是雇车行的新车子，坐着不丢人。”

“俺年轻腿得劲儿跑得快！”

“俺收费最低，送到地方再付钱。”

“这鳖孙儿兜里没钱！他是个流氓骗子！刚在楼上骗吸大烟还想骗嫖……你们别上他的当！”“御香楼”门口站着一个跑堂的小伙子向拉黄包车的高声吆喝提醒道。

“呵……还有这样的人儿？！”拉黄包车的苦力咧嘴道，“竟然到妓院里骗吸骗嫖。”

“嚯……没钱……”拉黄包车的苦力一个个摇着脑袋泄气道：“兜里没钱只有自己蹦吧！”

那个穿着一身乌黑衣服不断鞠躬作揖迎来送往的人儿，向那个狼狈逃窜的穿戴阔绰的骗子的背影儿，双手掐腰瞪眼恼怒地“呸”地啐了一口吐沫，嘴里骂了几句不知是什么脏话，忽然一眼看到慢慢下了轿子的特派员将军和王大官人，连忙腰身弯曲下来脸上瞬间挤满了媚笑，向刚刚下轿的特派员将军和王大官人深深鞠了一躬，“嘻嘻”笑了两声，转脸亮声向灯火通明的楼上高叫道：“大贵客到啦……快来迎接贵人呐！都快快下楼来呀！”

这个以媚笑鞠躬为职业的男人儿，是“御香楼”的龟公。

他看到王参事和特派员将军驾到，用像是太监的声调儿尖声尖气儿地高声向楼上报信儿。随即熟练地把轿夫和护兵，让到一楼客厅接待茶座饮茶休息等候。

随着龟公这一声高叫，随即就听到二楼上传来一声甜脆的嬉笑吆喝：“姑娘们呐……贵客到啦！快下楼迎接贵客！”

随即从橡木楼梯上“嗒嗒嗒嗒”紧步下来一位半老徐娘的青楼老鸨，紧跟在老鸨屁股后边，是一群打扮得如花似玉的青楼妓女。

“哎呀！两位大官人今天好气派啊！一定是两位贵人官运亨通、鸿运当头，发财发得银子扛不动了，来甩些银子轻松轻松舒坦舒坦。”老鸨展活着粉脸朱唇嬉笑着故作惊讶、献媚地奉承道，“姑娘们呐……还不快把贵客小心扶上楼去？！”

看来特派员将军，王参事与这里的龟公老鸨和妓女并不陌生。

妓女们使出惯用的卖弄风骚的老一套，嘻嘻哈哈围着特派员将军和王大官人，有的扭屁股吊腰，有的鼓胸摆臀，还有的挤眉弄眼儿，像一群花猫争抢两只耗子一样，拉着、扯着、抱着、拽着，不一会儿就把两位乐在其中的嫖客拥到了二楼的雅座包间里。

“姑娘们呐……你们的香风艳气儿别把两位大官人迷晕哇！”老鸨嘻嘻笑着说道，“迷晕了他们就忘记掏银子啦……你们先出去吧，让两位大官人先品杯香茶聚聚精神儿。”

妓女们哄笑扭捏着出去后，老鸨向特派员将军和汪大官人各献上一杯茶水，一脸谄媚满脸堆笑地说道：“这里刚好有两个从苏州买来的漂亮姑娘，才出道不久，还没开喜，新鲜得很呐！还兼有一手弹唱的好功夫……是否领来让二位官人赏赏眼儿？”

“好好好！快领来！快领来！”特派员将军放下茶杯摘下帽子挥手说道，“要是假货色你这御香楼可要关门儿啰！”

“哎哟！看您说的……”老鸨扭了扭性感的大屁股，嬉笑着说道：“就是给俺三个胆儿，俺也不敢骗您大官人呐！俺亲自检查过，是刚开春儿的黄花哩，身上嫩着哩！嫩得呀……就像三月含着露水儿的牡丹花苞！手一摸呀……香喷喷地满手芬芳！”说罢老鸨“嘻嘻嘻”一溜儿淫笑。

“吸的……”王参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有啥上等货色吗？”

“有有有！刚从上海进的纯货，一沾火儿就起泡儿！这上海烟行还真会起名儿，叫‘美得死’。”

“美女大烟一起上！”王参事从腋下的皮夹里“哗啦”一声掏出十块大洋，“当啷”一声撂在桌子上，“今天的花费敝人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