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殿阁大学士考核,开始!(万更3)
洛京,万人空巷,举城沸腾!
江行舟将于文华殿冲击殿阁大学士文位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早已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大周十道,乃至周边诸国!
那位在北疆阵前词成镇国丶一箭定乾坤,以弱冠之龄封侯拜相的传奇侍郎,今日将要叩响文道巅峰殿堂的大门!
这不仅是江行舟个人的大事,更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文道盛事!
一时间,整个大周圣朝的目光都聚焦于帝都洛京。
无数文修士子,无论身处何地,是何身份,只要有心向文道者,皆心潮澎湃,不约而同地向着这座千年古都汇聚而来!
通往皇城的各条主干道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形成了多年未见的壮观景象。
有从江南道乘快船换乘骏马丶日夜兼程赶来的文雅举子,他们大多衣着精致,袖口似乎还沾染着水墨气息,沿途仍在热烈谈论着江行舟那首《江城子·密州出猎》中,如何将江南的婉约烟雨与塞北的铁血豪情完美融合,赞叹其胸怀之广丶笔力之雄;
有从巴蜀道翻越险峻蜀道丶风尘仆仆而来的青年进士,眉宇间带着蜀地特有的灵秀与一股不服输的坚韧。
他们渴望亲眼见证这位同龄人是如何创造奇迹,激励自身道心;
有从岭南道远道而来的士人,衣衫上还带着南国特有的湿热气息,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中原核心文道盛事的向往与好奇;
更有从中原腹地丶关中平原丶乃至漠北边塞等大周各处奔赴京师的文人墨客,他们操着略带差异的口音,却无一例外地怀揣着同样的激动与期待,仿佛朝圣一般涌向皇城。
皇宫文华殿外的巨大汉白玉广场,以及连接广场的宫前宽阔御街,早已被汹涌澎湃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嚣声直上云霄。
洛京府衙与五城兵马司如临大敌,所有能动用的精锐甲士几乎全部出动,他们身着闪亮盔甲,手持长戟,组成了数道坚实的人墙,才勉强维持住现场秩序,避免发生骚乱。
无数士子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目光热切地望向那庄严神圣丶此刻却紧闭着的鎏金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殿内惊心动魄的考核场景。
「快看那边!那是江南文坛的泰山北斗,白鹿书院的王院君!连他都亲自来了!」
「我的天!那边那位清癯老者,莫非是半圣刘氏的嫡系后裔?刘家可是世代书香,极少参与俗世聚会啊!」
「不止!你看那位身着素袍丶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是半圣陶氏世家的后人陶先生!
这可是一位隐世多年丶学问深不可测的大儒级人物!
竟也为此事出山了!」
「江大人此番若是成功,便是史上最年轻的殿阁大学士之一了吧?
真乃我辈楷模!」
然而,在这熙熙攘攘丶情绪激昂的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些气质尤为特殊丶引人注目的身影。
他们衣着或许并不格外华丽显眼,多为素雅长衫或传统深衣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雍容气度与隐隐的精神威压,周围兴奋的人群会不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些许空间,流露出敬畏之色。
他们的目光不像常人那般狂热,反而更为深邃平静,如同古井幽潭,仿佛能洞穿这喧嚣的表象,直视文道流转的本质玄奥。
这些人,正是来自各大半圣世家的核心后裔子弟。
他们平日大多隐世不出,居于家族秘境或清静之地,潜心修行,追寻先祖足迹,极少在俗世大规模聚集。
但今日,江行舟冲击殿阁大学士这等牵动天下文运的盛事,也成功吸引了这些古老世家探寻与审视的目光。
半圣杜家的杜子宁丶半圣张家的张栩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气质或锋锐如剑丶或厚重如山丶或缥缈如云的年轻男女,看似随意地分散在人群各处。
彼此间偶尔有短暂的目光交流,都带着一种超然的审视与对未知结果的好奇。
「杜兄,依你之见,江大人今日面对五位大儒联考,有几分把握能成?」
张栩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向身旁的杜子宁询问道。
杜子宁神色凝重,目光并未离开文华殿上空那因汇聚了太多关注与文气而隐隐形成的丶常人难以察觉的文气旋涡,沉声回应:「五位大儒,皆是文道泰斗,联袂考核,难度堪称地狱级别,自古罕见。
但江兄————非常人也。
他一路行来,所创奇迹还少吗?
他既然敢在此时应考,必有其深不可测的倚仗。
我等不必妄加揣测,静观其变便是。
况且,能如此近距离感受大儒威压与文道碰撞,此等场面,于我辈修行而言,亦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整个广场上空,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极致紧张丶无限兴奋与虔诚期待的炽热气氛,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那两扇紧闭的丶雕刻着玄奥纹路的鎏金殿门,此刻仿佛成了隔绝两个世界的界限。
门内,是决定一位绝世天骄文道前途命运的严峻考场;
门外,是天下文修共同屏息凝神丶翘首以盼。
「江大人此番冲击殿阁大学士,当真是万众瞩目,牵动天下文心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进士捋着雪白的长须,望着眼前盛况,眼中闪烁着泪光,感慨万千,仿佛看到了文道盛世的重现。
皇宫。
文华殿外人潮汹涌,声浪如潮,万千士子汇聚成的热切期盼几乎要将这秋日的凉意点燃。
在这片沸腾的人海中,有几簇人的心情远比旁人更为激荡澎湃。
他们的目光紧紧锁死在那扇象徵着文道至高殿堂的鎏金殿门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材,窥见内里决定家族命运的一刻。
靠近殿门警戒线的最佳位置,薛玲绮的两位胞弟,薛富与薛贵,正不顾形象地使劲踮着脚尖,两张年轻的面庞因兴奋和紧张涨得通红。
他们身为国公功勋薛家的子弟,自幼读圣贤书,深知「殿阁大学士」这五个字在朝堂和文坛的分量。
薛富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把抓住弟弟薛贵结实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都带着颤:「二弟,你看见没!
这阵仗!
这满洛京,不,这全天下的文人,怕是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都是来看姐夫的!
姐夫这次要是真成了殿阁大学士,那可是了不得啊!
天大的了不得!
咱们薛家,有父亲这定海神针,有望晋升刺史。再有姐夫这文曲星照耀,可就真的————要再度一飞冲天,重现祖上荣光了!」
薛贵重重点头,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憧憬与自豪,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光辉灿烂的未来:「那是自然!
大哥,你想想,殿阁大学士,那是什麽身份?
是能入阁参预机务,将来有望成为宰相,真正执掌国柄的顶级文官!
姐夫若能成功晋升,再兼领着他那实权在握的户部尚书————我的天,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三省六部核心大员,真正的国之柱石!」
他越说越兴奋,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份与有荣焉:「父亲在北疆担任密州府太守,为国镇守边关,晋升刺史,是武勋之巅;
姐夫在朝中运筹帷幄,即将登临文官之极。
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我们薛家,这世代国公勋贵的门楣,才不枉父亲多年坚守,才算是真正抓住了中兴之机,要再次兴起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薛家府邸前再次车水马龙丶宾客盈门丶
无限风光的景象。
那不仅是权势的回归,更是薛氏家族荣耀的彻底重塑。
薛富甚至已经开始畅想更实际的益处。
他碰了碰薛贵,带着一丝窃喜:「下次咱们再考科举府试,哪怕姐夫为了避嫌,一句话都不说。
主考官阅卷时,看到咱俩兄弟,心里能不掂量掂量?
这薛」字,往后在洛京,分量可就大不一样咯!
通过个举人考核,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尽管知道这等心思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巨大的喜悦和期待,还是让这对年轻兄弟忍不住浮想联翩,薛氏家族的未来与姐夫江行舟今日殿阁大学士的成败,紧紧捆绑在一起,翘首以盼那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离薛家兄弟不远,另一处人群相对稀疏些的位置。
一群身着深浅不一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正聚在一处低声交谈。
他们正是与江行舟同年金榜题名,曾一同经历过琼林宴丶雁塔题名荣耀的进士们—韩玉圭丶陆鸣丶曹安等人。
此刻,他们望着远处巍峨肃穆的文华殿,心情远比周围单纯的仰慕者要复杂得多。
既有与有荣焉的激动,也有对自身仕途的思量,更有对同窗际遇天差地别的唏嘘。
韩玉圭官袍颜色略深,显示其官职稍高。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江兄————不,如今该尊称江大人了。
他此番若能顺利通过这五位大儒的联考,晋升殿阁大学士,那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障碍便算是彻底消除了。
陛下即可毫无阻力丶名正言顺地任命他为户部尚书,真正执掌天下钱粮赋税,权柄之重,堪称国之命脉。
届时,他就不再仅仅是简在帝心的宠臣,而是真正的朝堂巨擘。虽然目前还只是户部尚书,却是足以与中书令丶门下侍中等元老重臣分庭抗礼了。」
一旁的陆鸣接口道,语气中混杂着真诚的羡慕与一丝现实的庆幸:「是啊,殿阁大学士,位同副相,入阁预机务————!
届时,我等作为同年,或许————或许也能借得几分东风,在仕途上少些蹉跎「」
门他们深知官场规则,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一位权势正如日中天的同年作为奥援,无论是在考核升迁,还是在衙门办事,境遇都将大不相同。
这并非完全是钻营,而是一种现实的考量与期待。
曹安则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悠远,仿佛回到了年前:「回想之前在江阴,你我与江兄同在薛府私塾苦读,为乡试丶会试悬梁刺股,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谁知光阴荏苒,一眨眼,江兄已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走到了我等只能仰望的高度————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与有荣焉。」
他们虽然也已是天子门生,考中了进士,但多数人还在县令丶太守佐官这类中层官职上奋力拼搏,与即将踏入帝国最核心权力圈的江行舟相比,差距何止云泥。
更外围一些,人群的边缘,是以榜眼刘春丶探花曹瑾。
二甲传胪宋楚望丶关中才子秦文等为代表的今科精英进士。
他们个个年轻气盛,才华横溢,本是天之骄子,平日在各自圈子里也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但此刻,在文华殿前这汇聚了天下文运的宏大场合,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平日里的傲气,目光炽热而专注地望着那座殿堂,仿佛在观摩一场关乎自身未来的预演。
刘春面容严肃,沉声对身旁的同伴们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激励:「江大人今日之举,乃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更是我等前行之路上的明灯。
若他今日能成功,便是开辟了一条由新科进士直达殿阁大学士的传奇之路!
这证明,只要有真才实学,得遇明主,年龄与资历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
江大人能做到,我辈若砥砺前行,未必不能鹏程万里,亦有登临绝顶之日!」
曹瑾闻言,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斗志与向往,他握了握拳,低声道:「刘兄说得是!
今日我们在此观礼!
他日,我等亦要奋发向上,凭藉自身实力。
如江大人一般,堂堂正正立于这文华殿前,接受大儒考核,受天下士子瞩目,为我大周文道再添辉煌!」
江行舟的成功,极大地激发了他们这些年轻一代顶尖士子的雄心壮志。
让他们看到了超越常规丶快速攀登文道高峰的可能性。
在汹涌的人潮边缘,一些刻意保持着距离丶身着与中原风格迥异的服饰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或披着北方妖国特有的丶缀有兽牙与翎羽的皮裘,或穿着西域蛮族色彩浓艳丶纹饰粗犷的锦袍。
周身散发着或阴冰冷丶或彪悍狂野的气息,与周围文质彬彬的士子们格格不入。
这些正是来自北方妖国丶西域诸部丶南蛮的使节团成员。
此刻,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如铁,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掩饰的不安与深深的忌惮,仿佛嗅到了致命威胁的野兽。
一位脖颈间戴着狼牙项炼丶瞳孔隐隐泛着绿光的狼族使者,死死盯着文华殿上空那因磅礴文气汇聚而隐隐扭曲光线丶形成无形旋涡的天空。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身旁同伴道:「江行舟————这个煞星,若真让他成了殿阁大学士,文位更高,权柄更重,以其在北疆展现出的那种斩尽杀绝的强硬手腕!
我等各族,恐怕再也难有安稳日子可过。
大祸————怕是就在眼前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大周边境线上,更加凌厉的兵锋和更加严酷的压制。
另一位生着鹰钩鼻丶目光锐利如刀的妖使忧心忡忡地附和,声音压抑:「没错!回想北疆一战,他尚只是一个户部左侍郎丶翰林学士,就敢主动出击,以雷霆手段几乎全歼了雪狼族十万精锐,连大妖王都未能幸免————此等狠辣决绝,闻所未闻。
若让他真正手握户部这钱粮大权,再得到殿阁大学士的文道气运加持,如虎添翼————大周国力必将蒸蒸日上。
下一步,他们的精锐铁骑,和那些该死的文士法术,目标会不会就直接指向我等的草原丶我们的圣山了?」
恐惧与忧虑的情绪,如同冰冷的瘟疫,无声无息地在这些各怀鬼胎的使节间迅速蔓延。
他们感觉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扎在背上,坐立难安。
江行舟的每一次晋升,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什麽文坛盛事,而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又向下逼近了一分。
他们此刻站在这里,并非为了欣赏什麽文道风采,而是如同哨兵般,紧张地评估着这位未来强敌的威胁等级。
洛京城内的百姓们虽无资格踏入森严禁地亲睹文华殿内的盛况,但他们的热情与期盼却如春潮般汹涌,丝毫不减。
皇宫外,那条横贯京城丶象徵天子威仪的十里天街,此刻早已不再是通衢大道,而是被人山人海彻底淹没。
黑压压的人头从宫门前的广场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摩肩接踵,声浪喧嚣,连砖缝似乎都在跟着震动。
沿街那些平日里就生意兴隆的酒楼茶馆,今日更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所有临街的雅座丶包厢,早在昨日就被嗅觉敏锐的豪商巨贾丶闲散文人抢订一空。
价格早已飙升至令人咋舌的天价,却依然是一席难求,仿佛能在此处占据一席之地,便与那场决定国运的文道盛事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在名闻遐迩的「醉仙楼」三层最好的雅间内,几位身着绫罗绸缎丶大腹便便的富商围坐在红木圆桌旁,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江南茶点和时令鲜果。
但他们的目光却都心不在焉,不约而同地透过雕花窗棂,死死盯着远处那一片巍峨的宫阙剪影。
「王掌柜,您是咱们里头见识最广的!
您给说道说道,江大人这次冲击那殿阁大学士,能有几分把握?」
一个面色红润的胖商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景德镇瓷杯,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打听内幕消息的急切。
被称作王掌柜的中年商人缓缓捋着下巴上修剪整齐的短须,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沉吟道:「以老夫看来,至少有七成把握!
江大人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六元及第,千古罕见的文魁星!
北疆一战,您想想,临阵词成镇国,浩然正气冲霄汉,一箭便射杀了狼族凶名赫赫的大妖王!
这等通天彻地的本事,学问根基早已深不可测,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考个殿阁大学士,依我看,简直是手到擒来!」
「若能成,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旁边另一位商人接口道,脸上带着期盼,「听说江大人署理户部事务以来,大力厘清积年帐目。
雷厉风行打击贪腐胥吏,咱们这些老老实实经商丶照章纳税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盼着他真掌了部堂大权,这商贾环境定然更加清明!」
而在街角一家名为「清茗居」的普通茶馆里,则是另一番人声鼎沸的景象。
三教九流的人物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菸丝味和浓烈的茶香。
平日里讲才子佳人的说书先生,今日也极识时务地改了节目,站在简陋的台子上,唾沫横飞丶绘声绘色地讲着江行舟北疆之战的传奇故事。
虽然细节多有夸张演绎,却依然引得满堂茶客热血沸腾,阵阵喝彩与惊叹此起彼伏。
「话说当日,江大人独自立于雁门关头,面对城下十万如狼似虎的妖兵,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见他口诵圣贤真言,顷刻间天降金光,神将显圣!
那场面,啧啧,真是天地变色,鬼神皆惊啊!」
「要我说,江大人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专门来辅佐咱们女帝陛下,开创太平盛世的!」
「这还只是翰林学士,就有如此神通!
等江大人今日晋升了殿阁大学士,文气加身,神通更广,看北边那些妖蛮狼子还敢不敢龇牙咧嘴!」
天街两旁,更多的是扶老携幼丶自发前来等候消息的普通市民。
小贩们敏锐地抓住了这难得的商机,高声叫卖着瓜果丶炊饼丶冰糖葫芦,孩童们则在人缝中嬉戏穿梭,将这严肃的等待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民间节日。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焦灼而又兴奋的期待感,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演出的最终结局。
「娘亲,江大人什麽时候才能考完出来呀?」
一个扎着两个小抓髻的女童,仰起粉嫩的小脸,拉着母亲略显粗糙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道。
「快了,快了,好孩子,等那皇宫里头有消息传出来,娘第一个告诉你。」
衣着朴素的妇人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目光却和周围无数人一样,紧紧锁定在那遥远而威严的宫门方向。
她或许不懂什麽文位官阶的尊卑,但她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位年轻的江大人,在北方打了大胜仗,让边境安稳,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一些读过几年书丶却未能取得功名的落魄文人,则自发地聚在街角或墙根下,神情激动地讨论着殿阁大学士的尊贵地位,以及江行舟若能晋升成功将对天下文运产生的深远影响。
「殿阁大学士啊!
那可是能入阁拜相,更能引导一国文脉走向的擎天玉柱!」
「江大人若成,以其惊世才华,必能极大提振我朝文风士气!
说不定明年的科举考题,都会因其而更具新意与深度,是我辈寒窗学子的机遇啊!」
人群中,还有那些机灵得像泥鳅一样的小厮丶报童。
他们如同敏锐的猎犬,在拥挤的人潮中灵活穿梭,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从宫门守卫交谈或偶尔出入的低级官吏口中漏出的只言片语。
然后飞快地跑向各大酒楼丶会馆丶商号去报信,换取几个铜板的薄赏。
每一次有关「文华殿里面好像有动静了」丶「听到文庙钟声了吗?」之类的模糊消息传来,都会立刻引起一小片区域的骚动和更加热烈的议论。
茶楼里的喧嚣赞叹,酒客间的理性分析,百姓们的朴素期盼,孩童们的天真疑问————一片市井众生相。
他们或许不完全明了朝堂博弈的波谲云诡。
或许难以理解文道修行的高深玄奥。
但他们对于英雄纯粹的崇敬,对于大周圣朝国家强盛热切的渴望,对于安居乐业太平盛世朴素的期待,其真挚与热烈,绝不亚于殿前任何一位博学大儒或权势重臣。
洛京城的喧嚣,在五位老者现身十里天街时,达到了一种奇异的顶峰。
随即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转化为肃然的寂静。
百姓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目光敬畏地注视着那五位缓步而行的身影。
他们衣着朴素,或着宽袖儒袍,或披陈旧鹤,并无过多华饰,但每一步踏出,周身都仿佛有无形的文气与天地共鸣,步履从容,宛若山岳自行。
鼎沸的人声在他们经过时悄然熄灭,只剩下风过檐角的微响和无数道屏住的呼吸。
正是受邀前来主持殿阁大学士考核的五位大儒——陆明德丶董献丶李文远丶
郑守常丶周朴。
他们并未乘坐彰显身份的车辇,而是如同寻常老友相约出游般,步行入宫,沿途谈笑风生,对周围山呼海啸般的注目礼恍若未闻。
「多年未来洛京,这十里天街,繁华更胜往昔了。」
李文远抚须轻笑,目光温和地扫过天街两侧激动却寂静的人群,对身旁的陆明德道,「陆兄,你嵩阳书院门风严谨,育人无数,当真是桃李满天下。
听闻你那得意弟子曹瑾,在此番群星璀璨的科考中,能力夺探花之位,实属不易,后生可畏啊。
假以时日,必是国之栋梁。」
陆明德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却连连摆手,看向一旁神色平和的董献:「李兄过誉了。
曹瑾那小子,不过初窥门径,还需多加磨砺。
比不得董兄门下,少卿贤侄早已是国之柱石,执掌中书,日理万机。
老夫这点微末教书之功,岂敢与董兄相提并论?」
董献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对弟子的认可,但随即望向皇宫方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与一丝纯粹的羡慕:「皆是过往虚名罢了。
你我弟子再出色,如今看来,却都比不得宫中那位即将应考的江行舟啊!
听闻他乃是裴惊疑那小老弟的关门弟子?
裴老弟平日不声不响,隐居江阴,竟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他怕是半夜做梦都要笑醒喽!」
「哈哈,董兄所言极是!」
郑守常接过话头,声音洪亮,带着北地特有的豪爽,「我若有此等门生,莫说半夜笑醒,定要拉上三五老友,浮三大白,畅饮三天三夜,方解心头之快!」
一直沉默寡言丶气质略显飘渺的周朴,此刻也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看向董献:「董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今日能与你等共聚,主持此番盛事,亦是缘分。」
谈笑间,话题自然转到了即将开始的考核上。
李文远神色一正,道:「诸位,玩笑归玩笑。
稍后考核,关乎文道传承与朝廷选贤,我等可绝不能因私废公,须得秉公持正。
需得拿出真本事,好好掂量一下这位江翰林,究竟有多少斤两,是否真当得起这殿阁大学士的文位!」
「李祭酒所言极是。」
陆明德颔首,目光变得锐利而清澈,如同经年打磨的明镜,「全天下都看着呢。此番考核,既是对江行舟的检验,亦是对我等眼光的考验。
文道如镜,映照本心。
若他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学问贯通古今,我等自当不吝荐举,为我大周文道再立新的标杆;
若其尚有不足,也需明确指出,助其精进。
此乃文道公器,容不得半分私心。」
周朴微微点头,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唯道是从!」
五位大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了他们这般境界,世俗的权势倾轧丶人情关系早已如过眼云烟。
他们毕生所求,无非是文道真谛,是发掘真正的栋梁之才,是守护这天地间文脉的正统与纯粹。
什麽刻意刁难,什麽故意放水,在他们看来,都是对心中「文道」的亵渎。
此刻,唯有对文道的敬畏,对后辈的负责,以及对天地至理的不懈追求,充盈于心。
这是他们日后成圣的基石,天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说话间,皇宫巍峨的宫门已近在眼前。
五人收敛笑意,整了整本就一丝不苟的衣冠,神情恢复了属于大儒的庄重与肃穆。
他们一步踏入宫门,将外界的喧嚣与期盼彻底隔绝于身后。
沉重的宫门在五位大儒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尘世彻底隔绝。
皇宫内,瞬间陷入一种被无形放大的丶庄严肃穆的寂静,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声,拂过殿宇廊庑的琉璃瓦,带来远方隐约的松涛低语。
五位大儒在内侍恭敬的引导下,沿着汉白玉铺就丶雕刻着云纹的御道,缓步走向此次考核的场所——文华殿。
他们的步履沉稳,衣袂在微风中轻拂,周身那股与天地共鸣的文气,让引路的内侍都不自觉地躬低了身子。
殿前丹陛之上,早已有宫人垂手肃立,如同泥塑木雕。
当五位大儒的身影出现在广场尽头时,那巍峨的殿门处,一道明黄身影在宫娥内侍的悄然簇拥下,缓步而出。
正是女帝武明月。
她今日未着彰显威仪的繁复朝服,仅是一袭象徵帝王身份的明黄常服,发髻间一枚简约的飞凤金钗,除此之外别无赘饰。
然而,简约之中,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丶君临天下的威仪自然流露。
见到五位老者行至丹陛下,她并未端立不动,而是主动步下几级汉白玉台阶,以示对文道前辈的尊崇。
「武明月,见过五位先生。」
女帝拱手,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弟子见师长之礼,声音清越如玉磬,态度诚挚无比。
五位大儒见状,虽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却也不敢全然受此大礼。
他们几乎是同时微微侧身,避让开正面的尊位,随即齐齐躬身,向女帝还以长揖,声音苍老却沉稳:「陛下万金之躯,不可如此!」
「陛下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此礼折煞老臣等了!」
「陛下快快请起!」
他们深知,尽管在文道辈分上,他们是前辈,女帝亦以师礼相待,尽显尊贤之心。
但君臣之分,乃是国本。
大周圣朝的天子,名义上承天应运,地位与人族半圣平起平坐,统御万方,这是维系江山社稷丶安定人心的基石。
他们身为大儒,维护文道尊严,亦需恪守此节,率先垂范,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女帝武明月直起身,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赏。
她自然明白这其中关乎礼法与统治根基的微妙关窍。
她登基十馀载,勤政修文,凭藉国运加持与自身励精图治,文道修为已臻至宗师巅峰,接近大儒之境,但终究未曾真正突破那层屏障。
而殿阁大学士一旦晋升为大儒,获得大儒文位,其力量与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便已超越寻常臣子范畴。
因此,朝廷臣子们有默契的规矩,大儒文位者,通常不再直接参与具体朝政,多以「帝师」丶「顾问」或归隐山林潜心修行的方式存在,以免其个人意志过于直接地影响国策,甚至无形中削弱天子权威。
除非,天子的实力也达到大儒,甚至近乎半圣境界。
臣子,才会以大儒之身,位居朝堂之上。
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丶精妙的平衡之术,既给予文道至高无上的尊重,又确保大周皇权的独尊与政令的统一。
「五位先生乃文道泰斗,国之瑰宝,朕理当敬重。」
女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伸手优雅地虚引向大殿方向,日考核,关乎国运文脉,还需仰仗诸位先生秉公持正,为朝廷甄选真正的栋梁。
请随朕入殿。」
「陛下先请。」
五位大儒再次躬身,礼数周全,丝毫不逾矩。
女帝不再推辞,转身,步履沉稳地率先步入文华殿。
五位大儒随后依次鱼贯而入。
大殿之内,庄重恢弘,早已布置妥当。
御座设于北面高阶之上,但位置略低于平日大朝会时,以此微妙的形式表明,今日这场合的主角并非帝王,而是文道考核。
御座下方,东西两侧各设五张紫檀木大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皆是蕴含灵光丶散发着淡淡文气的珍品,这便是五位大儒的考席。
而在大殿中央,日光透过高窗恰好照亮的位置,单独设有一张稍小丶却同样古朴厚重的考案,显然是为今日的主考者一江行舟所准备。
殿内,百官按品级序列于两侧,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聚焦于步入殿内的女帝与五位大儒身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凝结出水滴。
文华殿内,檀香青烟笔直如线,升腾至雕梁画栋间悄然散开。
以三省六部尚书为首的百官垂首肃立,偌大殿堂落针可闻,唯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细微可辨。
女帝端坐于御台之上,明黄常服衬得她威仪天成;
东西两侧,五位大儒各安其位,虽神色平和,但那历经岁月与学问淬炼的目光,却如古镜般映照人心。
一股混合着帝王威严与文道厚重的无形压力,弥漫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宣,翰林学士丶户部左侍郎,江行舟入殿——!」
内侍悠长而尖细的唱名声,如同利刃划破紧绷的丝绸,骤然打破了殿内死寂,也瞬间揪紧了所有旁观者的心弦。
殿门处,光影悄然分开。
一道青衫身影,沐浴着门外投入的天光,从容步入大殿。
正是江行舟。
他步履沉稳匀称,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丈量过,不急不徐,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在这极静的环境中,竟似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他神情平静如水,目光澄澈如秋日寒潭,面对御座上威仪天成的女帝,面对两侧五位文气渊深丶目光如电的大儒,面对满殿文武百官或审视丶或期待丶或复杂的注视。
不见丝毫紧张局促,亦无半点少年得志的倨傲,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沉静与坦然。
行至御阶之下,大殿中央。
他停下脚步,双手微拢,极郑重地整理了一下本已十分平整的衣冠,随即躬身,向御座方向及两侧大儒席案,行了一个标准而充满敬意的揖礼:「臣,江行舟,参见陛下。」
「学生江行舟,拜见五位先生。」
声音清朗如玉磬轻鸣,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平稳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力量。
礼毕,他直起身,目光坦然迎向御座上的女帝,再次开口,语气沉稳而坚定:「臣,今日请应试殿阁大学士文位,恳请陛下与五位先生考核!」
话语简洁至极,没有任何冗馀的铺垫或自谦之辞,却带着一股经过千锤百炼丶源于绝对实力的决心与自信,不容置疑。
女帝武明月微微颔首,凤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她的声音平和,却自然蕴含着天威:「准。」
得到准许,江行舟不再多言。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大殿中央那张为他单独设置的紫檀木考案。
案上,宣纸铺陈,徽墨已研,湖笔悬挂,端砚生辉,皆是文气盎然的珍品。
他行至案前,姿态优雅地拂衣端坐,腰背自然挺直如苍松,双手平稳地置于膝上。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没有丝毫滞碍犹豫。
坐下之后,他眼帘微微垂下,似在闭目养神,调整呼吸,又似在沉入内心文宫,与自身所学沟通印证。
刹那间,他周身那股原本就内敛的气息仿佛彻底沉淀下来,与外界的一切喧嚣和压力隔绝开来,自成一方沉静而稳固的天地。
这一刻,他独自坐在了全场的焦点中心。
上有天子审视,旁有五位大儒质询,下有百官观望。
万千目光加身,无形压力环绕。
但他却如古井无波,映照万象而不为所动;
如渊渟岳峙,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
五位大儒悄然交换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真正的讶异与更深层次的凝重。
此子不仅学问传闻惊人,这份临大事有静气的心性修为,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度,更是远超他们对此年龄阶段才俊的预料。
面对足以让寻常天才心神摇曳的阵仗,他能如此迅速地摒除一切杂念,归于极致的沉静,这份定力,本身就是一种非凡天赋的体现。
董献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锐利的光芒更盛,如同发现了稀世璞玉;
周朴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极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似有一丝纯粹的赞许掠过;
陆明德丶李文远丶郑守常亦暗自颔首,心中的期待值不由得又提高了数分。
考核,尚未正式开始,江行舟已凭其卓然气度与沉静心性,令满殿惊艳。
文华殿内,气氛愈发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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