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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决战前夕(第1/2页)
御书房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在林风眉心投下跳动的阴影。
他捏着半张碎纸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三日前他还在算着如何用新科举案将王雄余党一网打尽,如今却要同时堵北境缺口、守京城门户。
“都进来。”他突然提高声音,震得门框上的铜环轻晃。
原本候在殿外的苏婉儿、柳如烟、吴将军几乎是同时跨进门槛,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军报。
苏婉儿的玄甲还沾着晨露,甲叶相碰发出细碎的响。
她右手习惯性按在腰间横刀的吞口上,眉峰挑得像把出鞘的剑:“林大人,我要带玄甲卫去西市。”
“别急。”林风抬手按住她手背,掌心触到甲片的凉意,这才注意到她甲胄下摆还凝着暗红血渍——是今早替他挡刺客时留下的。
他喉结动了动,将到嘴边的“你歇着”咽回去,转而抽出案头的京城布防图,用狼毫笔重重圈出三个点:“北城门、乾清宫、西市。王雄余党要‘内外合’,外是北境三十万敌骑,内是城里这三百死士。他们要乱京城,引敌骑破关。”
吴将军的络腮胡跟着粗重的呼吸起伏,他抓起案上的令箭往腰间一别:“末将带羽林卫守西市!死士聚在乱葬岗,必是要从西市的黑市密道进城——末将这就去拆了他们的窝!”话音未落人已冲到门口,玄色披风扫过烛台,火星子溅在青砖上,滋滋响着熄灭。
“吴老将军。”柳如烟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蹲在地上,正用银簪拨弄那些被捏碎的纸团。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她鬓边的珍珠步摇闪了闪,“这纸是澄心堂的洒金宣,王雄旧部里只有‘玄鸦卫’用得起。”她指尖沾了点碎末凑到鼻尖,“鱼鳔里混了沉水香——上个月西市‘醉月楼’新到的南楚香,是玄鸦卫的接头暗号。”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三个月前抄王雄私宅时,密室暗格里也有半箱澄心堂纸,边角同样染着沉水香。
“所以他们不是临时起意。”他将布防图往柳如烟面前一推,“能顺着香找到他们的联络点吗?”
柳如烟的手指在图上西市的“醉月楼”位置顿住,发间的青玉簪子滑下来几缕发丝,遮住她嘴角的冷笑:“我夜里刚去过醉月楼。老鸨说新来的清倌人弹得一手好《阳关三叠》——”她突然扯断腕上的银铃,“现在该去问问那清倌人,琴箱里藏的是曲谱,还是密信。”
“我和你一起。”苏婉儿的横刀“嗡”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更艳了,“玄甲卫的暗桩在西市有三处,我让阿九带一队人先去围楼。”
林风突然按住她的刀背。
他的掌心还带着方才摸残玉的温度,隔着甲片烙得苏婉儿手背发烫。
“你去乾清宫。”他指腹摩挲着她甲胄上的玄鸟纹,“陛下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王雄余党敢打‘清君侧’的旗号,必然要先拿陛下立威。”
苏婉儿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林风眼下的青黑,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冠:“那你呢?”
“我去北城门。”林风扯下腰间的残玉塞进她手心,“若我子时未归——”
“林大人!”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楚瑶的声音混着马嘶,“城郊的李将军派人来报,北境的狼骑前锋已到雁门关外三十里!”
林风的呼吸一滞。
他抓过案上的虎符拍在楚瑶手心:“你即刻出城。”他指腹在虎符的缺口处抹过,那是先皇后当年亲手用玉扳指砸的,“去见李将军,就说‘残玉在,君命在’。让他拖三天——不,拖两天!两天后我必带着北城门的守将印信去见他。”
楚瑶攥紧虎符转身,红裙扫过门槛时又折回来:“那您?”
“我去会会玄鸦卫的清倌人。”柳如烟已经换了身月白襦裙,腰间别着支玉笛,“林大人,西市的暗桩子时三刻会在醉月楼后巷放火,您带着羽林卫的人从正门进——”她突然凑近林风耳边,“记得让吴将军把刀擦干净,别沾了姑娘家的胭脂。”
更鼓敲过三更,林风站在御书房台阶上望着众人散去的背影。
苏婉儿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很快融入宫墙的阴影里;柳如烟的玉笛在转角处响了一声,像春夜的第一声莺啼;吴将军的马蹄声渐远,只余楚瑶的红裙还在视线里晃,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腰间空了的玉坠位置,突然笑了。
风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远处西市方向飘来一缕沉水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琴音。
他知道,这夜注定无眠,但有些火,总得烧起来,才能照亮这乱世里,那些该被看见的东西。
而楚瑶的红裙,此刻正朝着城南的方向飞驰。
那里有她要联络的盟友,有未拆的密信,有藏在更深处的棋局——只是这一切,林风暂时还顾不上。
他望着渐圆的月亮,将腰间的软剑又紧了紧。
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城南的更漏刚敲过五更,楚瑶的枣红马已在青石板上溅起星点晨露。
她攥着虎符的手被汗浸得发黏,却仍在马背上直起腰——那座挂着“松风”匾额的茶楼已近在眼前。
“姑娘,您这马跑得急。”茶博士掀开棉帘时,楚瑶的绣鞋尖刚蹭上台阶。
她反手将马缰甩给候在檐下的灰衣人,袖中银钱精准落进茶博士托盘:“天字三号。”话音未落人已掠上二楼,裙角带翻的茶盏“当啷”撞在栏杆上,惊得廊下笼中鹦鹉扑棱着喊:“贵客到!贵客到!”
天字三号的雕花窗半掩着,穿月白直裰的中年男子正用铜箸拨弄炭盆里的密信。
见楚瑶进来,他屈指叩了叩案上的青瓷茶盏——杯底压着半枚玄铁虎符,与楚瑶腰间那枚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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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的急报。”男子将烧剩的信灰拢进檀木匣,“北境狼骑前锋换了旗号,是王雄旧部的‘玄铁卫’混在其中。”他抬眼时,眼角的刀疤跟着抽搐,“昨夜子时,雁门关外的烽火台熄了三座。”
楚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王雄不会只派死士——北境三十万大军里,藏着多少当年被王雄用银钱喂饱的边将?
她扯出腰间竹筒,将林风的手书拍在案上:“三日后卯时,西市暗桩放火为号。你带青锋营从水门进,务必截住往乾清宫送的‘贡酒’。”她顿了顿,又从鬓间拔下金步摇,“这是陛下当年赏给先皇后的,你拿它见李将军——他若还念着先皇后的恩,便再拖半日。”
男子捏着金步摇对着光看了看,刀疤突然绽开笑意:“林大人选你当联络人,倒是选对了。”他将茶盏推给楚瑶,“喝口茶再走,这是今年新下的碧螺春。”
楚瑶却已转身下楼。
她在楼梯拐角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方才那话,倒像极了阿爹当年夸她“鬼精”时的语气。
可眼下不是想家的时候,她翻身上马时瞥见茶楼后巷停着辆带篷的骡车,车帘缝隙里露出半截玄色披风——是吴将军的人?
她抿了抿唇,扬鞭催马,马蹄声裹着晨雾往营地奔去。
营地偏厅的烛火直到亥时才亮起来。
林风掀开门帘时,混着酒气的笑声扑了满面——苏婉儿正举着酒坛往吴将军碗里倒酒,玄甲未卸,甲叶碰得酒碗叮当响;柳如烟蜷在竹榻上啃糖蒸酥酪,发间的玉簪斜斜插着,倒像支未开的荷;连向来板着脸的楚瑶都红了眼眶,正把烤得焦香的鹿肉往林风碗里堆。
“林大人可算来了!”吴将军拍着桌子站起来,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末将说今日不醉不归,婉儿非说要等你——你倒是评评理,这坛‘烧刀子’该谁先喝?”
林风望着满桌粗瓷碗里的鹿肉、粟饭、腌渍的酸梅,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他还在御书房对着军报发愁,此刻却被这些沾着血与光的人围在中间。
他接过苏婉儿递来的酒碗,指尖触到碗沿的豁口——是昨日她替他挡刺客时,横刀磕在廊柱上崩的。
“今日只论兄弟,不论官阶。”他仰头饮尽,酒辣得眼眶发酸,“等打完这仗,我请大家去醉仙楼,点最肥的烤鸭,最香的女儿红。”
“好!”苏婉儿的横刀“当”地剁在案上,震得酸梅滚进柳如烟怀里,“我要吃三盘烤鸭!”
“你倒是不怕撑着。”柳如烟捏着酸梅弹她,玉笛突然凑到唇边吹了个轻快的调子,“林大人许的愿,我记着。等天下太平了,我要在西市开个茶楼,专听你们说这些年的故事。”
楚瑶突然抽了抽鼻子。
她望着烛火里众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想起今早茶楼里那半枚虎符——原来所谓“盟友”,从来不是案上的密信,而是这些肯为彼此挡刀、陪彼此吃糙饭的人。
她举起酒碗:“我敬大家——敬这乱世里,没被磨碎的热乎气。”
酒碗相碰的脆响里,林风望着苏婉儿甲胄上未擦净的血渍,望着柳如烟发间沾的酥酪渣,望着楚瑶眼角未干的泪,突然觉得胸腔里那团火更旺了。
他原以为这一路要靠智谋、靠功法,此刻才明白,真正能烧穿黑暗的,是这些肯与他并肩的人。
晨雾未散时,苏婉儿的玄甲卫已在营门口列成方阵。
她翻身上马时,甲叶在晨光里泛着青铜的暖光。
“林大人,等我回来吃烤鸭。”她勒住缰绳,眼尾的朱砂痣被风吹得忽闪,“若我没回来——”
“不会的。”林风打断她。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腹擦过她脸颊上未消的淤青——是昨夜替他挡刺客时留下的。
“你答应过我要吃三盘烤鸭,就一定能回来。”
苏婉儿突然俯身,在他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不等林风反应,她已拨转马头,玄甲卫的马蹄声如雷滚过晨雾。
林风站在营门口望着那片玄色渐远,直到尘烟遮住最后一点甲光。
“林大人。”身后传来熟悉的玉笛轻响。
柳如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月白襦裙沾了晨露,发间别着支新簪子——是方才聚会上楚瑶塞给她的,刻着并蒂莲。
她递来个油纸包,“方才烤鹿肉时多留了两块,你垫垫肚子。”
林风接过油纸包,热乎气透过纸渗进掌心。
他望着柳如烟眼底的青黑,想起昨夜她翻遍西市密档的模样,突然笑了:“等忙完这阵子,我陪你去挑新簪子。”
柳如烟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别过脸去看渐亮的天色,玉笛在指尖转了个圈:“先顾着眼前吧——吴将军的人方才来报,西市醉月楼的清倌人今早换了妆,眉峰画得像把刀。”
林风的笑意渐渐收了。
他捏紧油纸包,望着营中正在整备的羽林卫,望着远处城墙角渐升的朝阳,突然觉得腰间的软剑沉了几分。
真正的硬仗,或许从此刻才真正开始——但他知道,只要转身,就有值得托付后背的人。
“去账房取二十两银子。”他对柳如烟说,“让伙房多备些热汤,等大家回来。”
柳如烟应了一声,转身往账房走。
她的裙角扫过草叶上的露珠,在地上拖出一道水痕。
而林风站在晨雾里,望着苏婉儿离去的方向,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软剑——那里贴着半块残玉,是苏婉儿昨夜塞给他的。
风卷着晨雾掠过营门,带来远处隐约的马蹄声。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只要那些人还在,这冰面下的火,就永远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