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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暗潮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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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锅锅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6-05 13:58:23 来源:源1

第二百八十八章暗潮迭生(第1/2页)

陈斯远提点过红玉一嘴,转头便丢在一旁,素日里不是读书,便是摆弄那口馊臭味儿熏人的大水缸。

那红玉得了陈斯远点拨,自是上了心。转天得空便回转家中,寻了林之孝家的言说。

谁知话才说了一半儿,林之孝家的便不耐道:“你好生伺候着远大爷就是了,这账房的事儿……少管。”

这林之孝两口子本就是贾家的老家奴,先前一直跟着老太太。待到去年眼看老太太失了势,这才紧忙投了王夫人。

这会子两口子也犯难,秉公处置……说得好听,那岂不是将王夫人得罪的死死的?王夫人只消吩咐周瑞在那库房里使些手段,账目上出了差池,林之孝就得丢了差事。

可凤姐儿素来泼辣,又岂是个好惹的?思来想去,林之孝这些时日干脆一推二六五,不是今儿个摔了,便是明儿个着了凉,将账房差事尽数丢给四个账房先生处置,自个儿来了个置身事外。

红玉听罢心下隐隐觉着不妥,却也不知如何劝说,只得闷头回转清堂茅舍,将爹妈的话复述了一遍。

陈斯远听罢摇头不止,心道这秉公处置与置身事外看似都是两不相帮,实则差的太多了!不消说,来日但凡凤姐儿与王夫人分出个高下,这头一个要处置的便是林之孝夫妇。

转念一想也不错,这二人丢了差事,刚好弄出府去,免得来日贾家落难遭了牵连。

隔天,陈斯远一早儿便往东跨院而来。

随着苗儿入得内中,遥遥便见四哥儿扶着矮几站起身来,又咿咿呀呀咕哝着什么。身旁邢夫人、王善保家的俱都合掌赞叹。

待陈斯远上前厮见过了,王善保家的那老货便道:“四哥儿生得健壮,我看要不了几日便能走路了。”

陈斯远瞧着四哥儿,心下极为微妙,当下不敢表露,只随口附和了一番。

那邢夫人逗弄了半晌四哥儿,这才命奶嬷嬷抱了下去,又吩咐道:“正巧昨儿个老爷来了信儿,我私底下要与远哥儿计较一番,你们且退下吧。”

一应丫鬟婆子应声退下,须臾内中便只余下二人。

邢夫人自是瞧出陈斯远心绪微妙,她面上不无得色,说道:“谁能想到刚降生时猫儿也似的孩儿,如今竟也要走路学说话了。”

“是啊。”到底是两辈子头一个孩儿,陈斯远五味杂陈。

邢夫人眼珠转动,又道:“我这当娘的没什么能为,这孩儿来日的前程……你这当爹的总要费费心吧?”

陈斯远含糊着应了一声儿,忽觉不大对,蹙眉看向邢夫人道:“你莫非打算让四哥儿袭爵不成?”

邢夫人顿时撇嘴道:“琏儿能袭爵,我的儿为何不能?”

“胡闹!”

邢夫人不讲理起来,道:“怎么胡闹了?便是凤丫头压着,琏儿也不曾耽搁了胡闹。有朝一日凤丫头若是压不住,你且看琏儿是个什么情形?

我的四哥儿至不济……总不能连他都赶不上吧?”

陈斯远暗忖,有些话若是不说清楚,只怕邢夫人便不会收了这等心思。当下就道:“你当袭爵是什么好事儿?老国公时站错了队,以至于大老爷只袭了一等将军的爵,到下一辈不过是个三等将军。”

“三等将军又如何?东府的珍哥儿不也是三等将军?好歹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陈斯远摇头道:“若大老爷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偏他……偏他又跟着贾珍一道儿与东宫往来密切,便说那平安州的营生,只怕大头都进了东宫。如今太上还在,今上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太上一去,你道今上会不会寻了由头发落宁荣二府?”

邢夫人眨眨眼,蹙眉说道:“大姑娘如今是娘娘,这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不至于吧?”

陈斯远冷笑道:“莫忘了天家无父子,更遑论一个妃子?”

邢夫人心下不以为然,道:“若你这般说,那我与四哥儿岂不是擎等着来日一道儿随了大老爷入罪?”

“嗯?”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斯远顿时犯了思量。

虽说那通行本里贾赦入罪,并不曾祸及家人,邢夫人也安然无恙,可谁能保证那通行本便对应在此方天地?

再者说了,就算通行本正好应对了此方天地,可因着自个儿扇动蝴蝶翅膀,难保那贾赦便会犯下比原文中更恶劣的罪行,这万一牵连了家小可如何是好?

邢夫人再如何说,也是自个儿的女人,四哥儿更是自个儿亲儿子,他又岂能眼看着母子两个为奴为婢?

邢夫人见其沉思着半晌不言语,脸色更是一会儿一变,顿时唬得正色起来,道:“莫,莫不是我们娘儿俩也要跟着吃了官司?”

陈斯远回过神儿来,盯着邢夫人缓缓摇了摇头,道:“如今还不好说,待我仔细思量过再与你分说。”

邢夫人一想到自个儿与四哥儿为奴为婢、流放千里,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于是眼巴巴求肯道:“小……哥儿,我们娘俩儿全都靠你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陈斯远郑重颔首道:“你放宽心,我总要护了你们娘儿俩周全。”

出言安抚了邢夫人一番,陈斯远想起来意,这才说道:“二嫂子昨儿个来寻我,意欲求你帮衬。”

邢夫人顿时一挑眉头,道:“她求我帮衬?红口白牙,好大个脸面!这没好处的事儿,我怕凭什么帮衬?”

陈斯远劝慰道:“二房太太心思大,若真个儿将掌家差事夺了回去,说不得转头儿便要给宝玉谋算爵位。你这会子帮了她就是帮了自个儿,又何必意气用事?”

邢夫人哼哼一声不言语,陈斯远便又道:“再说你不说话便帮了她,依着她的性儿,说不得来日便有好处送上呢。”

邢夫人这才动了心思,说道:“也罢,我也是为了身边儿人考量。错非如此,她便是当着面跪下来求我,我也懒得回她。”

见此事谈定,陈斯远也不多留,不过略略与邢夫人温存便紧忙告辞而去。

……………………………………………………

倏忽又是几日,秋风送爽,已到了七月下。

这日陈斯远不顾馊臭,直勾勾盯着庆愈送来的小猪仔发怔不已。

那小猪背脊的创口业已溃烂,整个猪瞧着也是出气多、进气儿少,一副立马活不成的样子。

半晌,陈斯远挠头道:“许是剂量太少之故?”

庆愈叫屈道:“不能,小的就差将那过滤的水都灌给这猪崽了。这头好歹还有口气,另外几个全都死了……哎,瞧着怪可惜了的。”

陈斯远不禁抬头望天,须臾又摇头道:“不对,若是没效用,那我是怎么好的?”

一旁香菱实在瞧不过眼儿了,凑近道:“大爷莫忘了,除了那绿毛水……”

“是青霉素啊。”

“是是是,除了那青霉素,大爷可一直服着王太医开的汤药呢。”

陈斯远眨眨眼,心下已信了九分,只余下一分倔强。奈何他前一世既不曾学过医,也不曾学过生物,这会子便是初高中的理科知识都快忘了个干净,只隐约记起来,好似这青霉素属于生物,好似不能用沸水熬煮?

可这不用沸水,何时才能将一盆水晾干?还得保证内中不掺了旁的杂质。

这也就罢了,陈斯远捣鼓的一水缸青霉反复熬煮过,方才得了比针鼻儿大不了多少的一捏捏青霉素,纯度未知,杂质未知,然后还弄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用……啧,这事儿不是他能办到的,看来只得作罢了。

想明此节,陈斯远顿时意兴阑珊,摆摆手道:“罢了,这猪……埋了吧。”抬头瞧了眼水缸,又道:“这水缸也丢了。”

远远掩着口鼻瞧热闹的芸香顿时大喜,叫嚷道:“可算要丢了,这几日真真儿臭死个人!昨儿个佳惠还笑话我,说我掉茅坑里了……额……”

眼看陈斯远神色不善地瞥过来,小丫鬟芸香顿时鹌鹑也似的一缩脖子,立马不言语了。

陈斯远心绪大坏,这会子也无心读书了,怅然着踱步出了院儿,胡乱游逛一场,不觉便到了凸碧山庄。

登高望远,凭栏而立,陈斯远只觉近来诸事不顺。那青霉素且不说,单是荣国府兴衰,陈斯远自信如今他只怕比贾母还要上心……这上哪儿说理去?

思忖几日,陈斯远倒是略略有了主意。那大老爷贾赦此番又去了大名府‘杀穷鬼’,可谓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拉都拉不住。就算遮掩了平安州所为,断绝了东宫往来,焉知此人来日会不会再作大死?

若想永绝后患,自是连根拔除!那大老爷贾赦若是突然死了,岂不一劳永逸?料想今上再是小肚鸡肠,也不会跟个死人计较吧?

至于如何弄死贾赦,自是伺机而为……陈斯远方才舒了口气,忽而便听身后莺声燕语道:“可是读书读闷了?”

陈斯远扭头,便见宝姐姐款款而来。

陈斯远摇头笑道:“别提了,我那青霉素……好似失败了。”

宝姐姐顿时掩口而笑,道:“快别说了,这几日本要去寻你,可一想起你院儿里那口馊臭水缸,我便迈不动腿……莫说是我,你没见惜春这几日都不曾去寻你吗?”

何止是姑娘们,陈斯远自个儿在房里都要点了熏笼方才能遮掩了那股子馊臭味儿。徒劳一番白费了功夫,陈斯远唏嘘不已。

宝姐姐便劝慰道:“你如今只紧着读书就是了,旁的事儿一概不用去管。”

陈斯远点点头,再不去想那青霉素与贾赦,只道:“妹妹打哪儿来?”

宝姐姐道:“自是从妈妈那儿来。”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才得了信儿,这回老太太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哦?怎么说?”陈斯远紧忙问道。

宝姐姐低声说道:“买办房的钱华被凤丫头拿了错漏,昨儿个革了差事。也不知凤丫头怎么说的,老太太允了昭儿补了钱华的买办差事。”

陈斯远思量道:“那昭儿也不过二十出头吧?”

“可不是?还没完呢……老太太又说账房里有二位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便从庄子上抽调了两个账房来。”

不用说,新来的两个账房就算不是凤姐儿的人,那也是老太太的人。如今林之孝又当起了甩手掌柜,可不就要与王夫人的两个账房斗起来?

陈斯远立时笑着道:“老太太给了个甜枣,二嫂子有了底气,怕是这回要跟太太斗起来了。”

宝姐姐娴静颔首,分明是一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模样。

正待偷偷亲昵一番,忽而便有红玉遥遥招呼。

陈斯远回头观望一眼,扭头便见宝姐姐掩口而笑,道:“说不得是有事儿,我先回了,你赶快去吧。”

陈斯远应下,目送宝姐姐飘然而去,这才拾阶而下。于省亲别墅侧面与红玉相会,红玉便道:“方才平儿姐姐来了一遭,说是那工坊万事俱备,二奶奶寻先生算了时日,也是赶巧,明儿个正是好日子。二奶奶便问大爷明儿个可要去瞧瞧?”

虽说那工坊股子交给了黛玉,可陈斯远总要建言献策,工坊方才开张,自是要去的。当下便道:“你替我回了二嫂子,就说我明儿个一准儿到场。”顿了顿,又问道:“是了,林妹妹怎么说?”

红玉笑道:“我又不是林姑娘肚子里的蛔虫,又哪里知道?大爷过会子不妨问问香菱便是了。”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便打发了红玉往前头去回话儿。

目送红玉远去,眼见其腿脚业已好转,陈斯远方才扭头观量,只见宝姐姐早已没了踪影,只得怅然回返清堂茅舍。

也是赶巧,他才回来,香菱便笑吟吟也回了清堂茅舍。

陈斯远便忍不住问道:“明儿个林妹妹可要去瞧瞧?”

香菱就笑着道:“林姑娘起先还说不大想去,奈何架不住王嬷嬷、雪雁、紫鹃好一番劝说,这才改了口……过会子便要去荣庆堂寻老太太说呢。”

陈斯远闻言笑道:“料想老太太断无不准之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百八十八章暗潮迭生(第2/2页)

距离婚书一事敲定业已过了一年,贾母便是天大的怨气这会子也该散干净了。便是不冲着黛玉,只为了交好自个儿,那贾母也一准儿会卖好应承下来。

正思量间,忽而便有小丫鬟芸香不迭地叫着‘大爷’,随即风风火火闯将进来。

不待五儿申饬,那芸香便道:“大爷,后门徐婆子传话儿,说是有友人欲见大爷,如今马车就停在后门左近。”

“哦?”

陈斯远不敢怠慢,只当国子监友人来寻自个儿,当下紧忙换了衣裳便往后头来。

一径出得荣国府后门,遥遥便见一辆绿呢马车停在不远处,那车帘掀开着,内中一人正摇着折扇。待瞥见陈斯远,紧忙笑着招手道:“枢良快来!”

陈斯远愕然不已,来人身形粗鲁,不是薛蟠还有谁人?这薛蟠怎么来寻自个儿了?

心下纳罕,陈斯远笑着上前。自有车把式取了脚凳来,陈斯远踩凳撩开帘子进得马车里,便见薛蟠大咧咧坐着,上身衣裳半敞着,露出巴掌大的护心毛。手中折扇摇个不停,面上笑吟吟道:“一早儿便要来寻远兄弟,奈何妈妈这几日看得紧,今儿个方才得了空。”

不待陈斯远回话儿,又吩咐车把式道:“走走走,迟了只怕就见不着了。”

陈斯远与其拱手见礼,笑问:“文龙兄今儿个来寻我……”

那薛蟠眯眼冷笑道:“却有一出好戏要请远兄弟瞧。”

“哦?怎么不寻宝兄弟一道儿来?”

“他?快算了吧,”薛蟠着恼道:“他自个儿与那蒋玉菡眉来眼去的,临了挨了姨夫打,反倒要算在我头上……贼他娘,我招谁惹谁了?罢罢罢,这衔玉而生的,我是招惹不起,往后见了面躲着走就是了。”

这薛蟠说的自然是前一回宝玉挨揍,茗烟搬弄是非,非要诬赖是薛蟠传出的风声。

薛蟠此人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早先便因着私学里香怜、玉爱两个小学生与宝玉争风吃醋,前一回寻宝玉出来耍顽,不想宝玉与那蒋玉菡瞧对了眼儿,反倒将他给撂在了一旁。过后又听薛姨妈如此说,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由是,刻下再无心寻宝玉厮混。

陈斯远听得哈哈大笑,又问起这些时日情形,那薛蟠顿时面色凄苦起来。薛姨妈眼看始终没动静,便只当那荷心、穗锦两个丫鬟不中用,上个月又寻了个身子壮实的姑娘来。

薛蟠每日吞服丹丸、勉力而为,偏生就是不见动静。本月初早起时忽而眩晕,薛姨妈紧忙请了郎中来诊治。

那郎中说薛蟠肾水亏空太过,唬得薛姨妈这才罢手,可算让薛蟠自在了一些时日。

二十几天光景,薛蟠好生休养了一番,每日家胡吃海塞,倒是将这身子骨给填补了回来。

陈斯远也纳闷不已,按说薛蟠身子壮实,不该有碍子嗣,怎地偏生就没动静?

那薛蟠却不想多谈,只与陈斯远说起了风花雪月。

马车辘辘而行,一路向西而去。眼看都过了皇城,陈斯远实在憋闷不住问道:“文龙兄,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城外……远兄弟容我卖个关子,到时候包你瞧一出好戏。”

陈斯远暗忖,薛大傻子能有什么正事儿?说不得从何处瞧见了西洋景,一时寻不见同好,这才寻了自个儿一道儿去瞧?

于是乎陈斯远不再追问,说了些趣事,倒是惹得那薛蟠谈兴大发。

临近午时出了城门,薛蟠打发车把式买了些火烧来,陈斯远也没那么多讲究,有滋有味的吃了两个火烧便算充饥了。

待午时过半,这马车方才停下。陈斯远搭眼一瞧,眼见是一间寺庙,顿时纳罕不已。

薛蟠扯了陈斯远便走,道:“快走快走,说不得去的迟了便没了好戏瞧!”

少一时二人到得山门前,那守门的尼姑瞥见薛蟠顿时蹙眉合十道:“阿弥陀佛,檀越怎地又来了?”

薛蟠道:“少啰嗦,老子捐一千斤香油!”

尼姑顿时动容,闪开身形道:“善哉善哉,檀越请。”

“走走走!”

薛蟠催促连连,陈斯远只得随着其往内中快步行去。这牟尼院不过三进,虽是有名的庵堂,却一直香火不盛。也是因内中藏了残缺的贝叶经,这才得以闻名。

少一时,二人进得一处大殿里,薛蟠示意陈斯远莫要做声,便引着其藏身帷幔之后。

过得半晌,陈斯远站得腿酸,正心下不耐之际,忽而听得薛蟠低声叫道:“来了!”

陈斯远强打精神抬眼观量,便见一嫽俏身形挪动莲步进得内中。仔细端详,这不是妙玉吗?

陈斯远心下狐疑,扫了薛蟠一眼,暗忖莫非这厮瞧上了妙玉不成?

却听薛蟠压低声音道:“远兄弟稍待,好戏还在后头呢。”

陈斯远无法,只得耐着性子观量。便见妙玉进得内中,便有一老尼捧来一锦盒,展开来内中乃是贝树叶子制成的佛经。

妙玉双手合十虔诚一拜,这才亲自研墨,准备抄写。

谁知外间脚步声渐近,忽而便有一挺拔身形入得内中。停步门口瞧了几眼,这才轻咳一声,道:“妙玉姑娘,幸不负所托!”

妙玉紧忙起身,不禁欢喜道:“你果然寻见了?”

此时那人进得内中,陈斯远这才瞧清楚,敢情不是旁人,正是那柳湘莲!

便见柳湘莲笑吟吟上前,将一包袱送上:“寻了不少朋友四下扫听,可算寻见了此物,姑娘且看看此物合不合用?”

妙玉颔首应下,打开包袱,自内中取出串联好的贝叶纸,顿时爱不释手道:“真个儿是贝叶,难为你能寻来。”

柳湘莲一双眼瞧着妙玉笑道:“你既有所求,我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妙玉顿时俏脸儿一红,忍不住别过头去。

过得须臾,这才道:“我身无长物,也不知此物抛费几多银钱?”

柳湘莲道:“姑娘如此说就见外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既要抄写贝叶经,合该用贝叶才对。如此,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罢柳湘莲扭身提了宝剑就要走。妙玉扭头瞧过去,咬了下唇,待其到得门前方才出声道:“且慢。”

柳湘莲停步扭头观量,妙玉便从蒲团左近取了一盏杯,挪动莲步奉上道:“还请饮一盏清茶。”

柳湘莲笑道:“正口渴的紧呢,姑娘倒是解了难。”

当下双手接过,扬首一饮而尽。待递回那茶盏,妙玉又退后一步,说道:“不好平白劳烦公子,便以此杯酬谢公子此番忙碌。”

柳湘莲蹙眉不已,妙玉忽而又红了脸儿道:“这杯子……也是我时常饮茶之物——”

柳湘莲顿时大喜,珍而重之地将杯子塞进怀中,待要上前,那妙玉又后退了一步。柳湘莲当即停下,又拱手道:“好,那先行别过……来日再会。”

妙玉这才双手合十还了礼。

一径目视柳湘莲去得远了,妙玉方才噙了笑回身去抄写那贝叶经。

陈斯远瞧得意犹未尽,暗忖这二人怎么就瞧对了眼儿了?这妙玉自诩高洁,不想眼瞅着便要入了柳湘莲的瓮。

身旁薛蟠掩口忍笑,偷偷扯了陈斯远一把,二人方才悄然从后头出了大殿。

一径回转马车上,薛蟠方才笑道:“如何?这戏码可还好看?”

陈斯远问道:“文龙兄怎知此二人今日相会?”

“哈,柳二郎那贝叶纸便是从我这儿讨的,你说我如何得知的?”

陈斯远思量道:“那文龙兄此举莫不是为了——”为了妙玉?

谁知那薛蟠一口应承下来,道:“不错,我便是为了那柳二郎。”

陈斯远好一阵无语,想起原文中这货便是酒后无德轻薄了柳湘莲,这才被人家暴打了一通……嗯,也在情理之中?

那薛蟠诉苦道:“兄弟不知我的苦啊,每日家关在老宅里,形同太仆寺马场里的种马。这……大鱼大肉的吃腻歪了,总要改改口味。”

陈斯远瞧着便宜傻大儿,忍不住劝慰道:“这个……文龙兄还是——”

不待其说完,薛蟠又抢白道:“知道知道,那等欺男霸女的事儿,我素来不屑为之。嘿,实话不妨告诉你,你当那柳二郎是个好的?他家业早就败落了,这些年全仗着楼里的姐儿与外头的寡妇养着,这才活到了今日。

也不知这厮怎么就盯上了那尼姑,我出手搅合了他的好事儿,那算是积德行善了!”

陈斯远细细盘问,那薛蟠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直把陈斯远听得蹙眉不已。

这柳湘莲家业败落,十四、五时无以为继,便被一孀妇认作义子,实则养在身边儿为面首。

其后此事败露,孀妇夫家打上门来,柳湘莲仗着身手翻墙而走,那孀妇径直被夫家乱棍打杀了。

柳湘莲生怕被人报复上门,一时不敢归家,机缘巧合又被锦香院一姐儿养在房中。如此浪荡花丛,柳湘莲方才捱到了今时今日。

陈斯远暗忖,此人行径简直就是燕字门门人啊,堪称职业小白脸儿!

车行辘辘,往京师回转。那薛蟠正说得吐沫横飞,忽而瞥见前方一骑马身形,顿时来了精神头儿。

“那岂不是柳二郎?”

陈斯远又劝慰道:“这个……文龙兄,此人仗剑而行,多行游侠之事。文龙兄若冒然招惹,此地又在荒郊野外……只怕不妥啊。”

薛蟠心痒痒得直搓胸前护心毛,听了这话方才颔首道:“罢了,且忍一忍,待明日我带人寻上门去,看他如何说!”

陈斯远暗忖,此时多说无益,说不得回头儿寻了薛姨妈,让其将这大傻子好生看管住,免得遭了一通毒打。

撂下车帘,马车一路回返京师,薛蟠又邀陈斯远去锦香院耍顽。陈斯远哪儿有心思去青楼游逛?当下推说还有旁的事儿,这才被其送回了荣国府。

临别之际,那薛蟠郑重嘱咐道:“远兄弟,今日之事——”

陈斯远笑道:“放心,绝不会外传。”

薛蟠这才笑着与其别过。

陈斯远自后门儿进得大观园里,才从凸碧山庄下来,遥遥便有袭人匆匆而来。瞥见陈斯远便是一怔,旋即快步上前蹙眉道:“远大爷,府里出了大事!”

“哦?”

袭人道:“说是大名府突然就乱了,如今大老爷被困在大名府……生死不知。老太太急了,这会子正在荣庆堂议事,先前琥珀便来寻了远大爷一遭呢。”

大名府乱了?这昨儿个邸报上还说大名府开仓放粮,赈灾得力,怎么今儿个就乱了?

陈斯远别过袭人,又往前行,果然便撞见了来寻自个儿的鸳鸯。当下再无二话,陈斯远随着鸳鸯快步便往荣庆堂而去。

待入得内中,便见一片愁云惨淡。贾母、贾政纷纷蹙眉叹息,王夫人鼻观口、口观心,薛姨妈则与宝姐姐低声说着什么,那邢夫人更是急得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不迭声儿的道:“我看不如先打发人往南面去扫听扫听信儿,大老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如何是好啊!”

贾母拄着拐杖道:“噤声!不过是大名府生乱,还不知府城如何,你这会子乱个什么劲儿?”

此时鸳鸯入内道:“老太太,远大爷请来了。”

贾母赶忙道:“远哥儿快来,你可知大名府变乱之事?”

陈斯远拱手道:“这……晚辈着实不知,这消息从何得知的?”

便有薛姨妈道:“远哥儿不知,今儿个有掌柜打南边儿来,说弥勒教贼人啸聚而起,一日间便打下了滑县,裹挟了二、三万乱民,一路直奔大名府城而去……这,若是一个不好,大老爷岂不是要葬身贼手?”

作死啊!

大运河途径大名府,偏大名府闹了灾荒。朝廷于此地广设粮仓,但凡不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何至于惹出民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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