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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山河 第十回 寒冰难融父子血 沧浪初至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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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衙门人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6-11 14:05:56 来源:源1

第十章寒冰难融父子血沧浪初至风波生(第1/2页)

铁砧岛的夜,被海风与伤兵的**撕扯得支离破碎。帅堂内,一盏孤灯摇曳,将蒋啸霆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粗糙的木墙上,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端坐在简陋的木案后,手中紧握着一卷刚刚由老军医呈上的、墨迹未干的文书。文书上详细记录了军医对那个“哑狼”少年(蒋朔风)的伤情检查,以及最重要的——对其身上胎记的描述与蒋啸霆左肩胛骨下胎记的对比图样。

“……左锁骨下胎记,暗红,状若升腾火焰,长约一寸半,宽约八分,边缘略有锯齿,中心色泽稍深……与将军左肩胛下印记,形制、大小、色泽、乃至细微纹理走向,吻合度九成以上……此乃先天印记,非后天所能仿制……”

九成以上!

冰冷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蒋啸霆的心上。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那个在战场上如同野狼般凶狠、在伤兵营里倔强沉默的少年,真的是他的骨血!是他当年遗落在漠北风沙中的儿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冰堤。漠北鹰愁涧的血战与重伤,那个有着清澈眼眸、救他于濒死的牧羊女阿依古丽短暂而温暖的怀抱,离别时留下的玉佩和承诺,以及后来得知她可能死于部落仇杀时的痛悔与遗憾……十几年的尘封记忆,裹挟着巨大的愧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回。他抬起头,望向帅堂角落里那个临时安置、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棺。寒冰中,女儿蒋昭恬静却毫无生气的面容清晰可见。

“昭儿…”蒋啸霆喉头滚动,发出沙哑的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化解的痛楚。他刚刚失去了视若珍宝的女儿,却又在血与火的炼狱中,找回了失散多年、饱经苦难的儿子。命运,竟如此残酷又如此捉弄人!狂喜与剧痛交织,愧疚与责任并重,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他该如何面对蒋朔风?如何弥补这十几年的缺失?如何告诉他,他的母亲可能早已不在人世?而蒋朔风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野性和戒备,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深埋的痛苦与不信任,又该如何化解?他不能说话…这十几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眼下这强敌环伺、朝不保夕的绝境中,这份突如其来的父子之情,是助力?还是牵绊?昭明军这艘刚刚在怒海中找到一块礁石的小船,能否承载起这份沉重的情感?

“将军!”陈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打破了帅堂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蒋啸霆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心绪压下,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冰封般的冷硬。他沉声道:“进来。”

陈锋推门而入,脸色并不轻松,显然也被海战的惨烈和后续的困境所困扰。他看了一眼角落的冰棺,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汇报道:“将军,缴获的云崇战船初步清点完毕。一艘中型战船(被蒋朔风火烧那艘的副舰)损伤较重,需大修;其余三艘小型战船尚可。缴获弩炮六具,弓弩箭矢若干,粮食比预想中多些,但也不足支撑全岛一月。俘虏云崇水兵三百余人,如何处置?另外…那个‘哑狼’小子…”陈锋顿了顿,显然也察觉到了将军对那少年的异常关注,“他伤势不轻,但骨头硬得很,不肯好好躺着,总想往外跑,眼神…还是凶得很。”

蒋啸霆眼神微动,沉默片刻,道:“俘虏严加看管,甄别后,罪大恶极者杀,余者罚为苦役,修船筑寨。至于他…”蒋啸霆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派两个可靠的‘铁鹞子’老兵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人欺负他。告诉军医,用最好的药。”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陈锋从这反常的细致命令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头剧震,不敢多问,连忙应诺。

“还有一事,”陈锋继续道,“李参军派人来报,岛上被救的百姓和归降的海盗俘虏中,有不少工匠和略懂水性的。他请示是否可组织起来,修复船只,开垦荒地?另外,是否要派人主动联络沧浪周都督?毕竟我们占了人家的岛,还打了这么大一仗…”

“准!”蒋啸霆立刻道,“李参军全权负责内政!组织工匠,优先修复可用战船!组织青壮,开垦荒地,搭建窝棚!告诉所有人,想活下去,就给我拼命干!至于沧浪…”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必主动联络。该来的,自然会来。”

话音刚落!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堂,声音带着惊惶,“将军!东南方向海域发现大批船队!悬挂…悬挂沧浪王朝王旗!数量…不下二十艘!其中…其中还有一艘楼船巨舰!正朝铁砧岛驶来!距离…不足二十里!”

沧浪!终于来了!而且,是王旗!楼船巨舰!这绝非周放能调动的规格!

帅堂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铁!陈锋脸色大变:“王旗?楼船?难道是…沧浪朝廷派大军来了?!”

蒋啸霆眼中却并无太多意外,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他缓缓站起身,玄色披风无风自动,一股属于枭雄的沉稳气势弥漫开来。

“来得正好!”他声音冷冽,“传令!全岛戒备!但…收起武器,不得妄动!”

“陈锋!随我登‘飞鱼号’!”

“李参军!准备迎接‘贵客’!记住,不卑不亢!我昭明军,非是流寇!”

“赵海!你熟悉沧浪水师,随我辨认来船!”

**铁砧岛外海,沧浪楼船“定海”号。**

巨大的楼船如同海上移动的宫殿,劈波斩浪,气势恢宏。甲板上,沧浪王朝的旗帜猎猎作响。船楼顶层,一名身着华丽锦袍、头戴玉冠、面容白皙却带着几分矜傲之气的年轻男子,正负手而立,俯瞰着越来越近的铁砧岛。他身旁,站着一名面容刚毅、身着沧浪水师高阶将官服饰的中年人,正是水师都督周放!只是此刻周放眉头紧锁,脸色凝重,看向那年轻男子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太子殿下,前方便是铁砧岛了。”周放沉声道,“蒋啸霆此人…桀骜不驯,身负血仇,麾下皆是百战余生的虎狼之士,前日更是在此以弱胜强,大败云崇水师…殿下千金之躯,亲临险地,是否…”

“险地?”被称为太子的年轻男子,沧浪太子萧景琰(架空人物),轻笑一声,打断了周放的话,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周都督多虑了。不过是一群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侥幸胜了一场罢了。若非他们盘踞在此,引来云崇水师犯我海域,本宫何须亲至这荒僻之地?”他目光扫过岛上简陋的营寨和停泊的几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包括缴获的云崇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殿下,蒋啸霆虽为流落,但其‘昭明’檄文已传开,控诉萧瑟风构陷忠良、逼死其女,天下为之震动!其人以孤城抗强敌,又以残兵败海匪、退云崇,绝非易与之辈!且其麾下…”周放还想再劝。

“够了!”萧景琰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周都督,你是我沧浪重臣,岂可长他人志气?他蒋啸霆再能打,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我沧浪王旗所至,他敢不俯首?本宫此来,一为宣示主权,这铁砧岛乃我沧浪之疆土!二为招抚,若他识相,归顺我沧浪,朝廷自可给他一条生路,甚至许他个一官半职,戴罪立功!三嘛…”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也是看看,这位名震天下的‘铁壁将军’,如今还剩几分斤两,值不值得我沧浪…利用一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十章寒冰难融父子血沧浪初至风波生(第2/2页)

周放心中暗叹。太子年轻气盛,只看到招抚可能带来的利益(如得到蒋啸霆这员悍将和牵制晟京),却低估了蒋啸霆心中那焚天煮海的恨意和宁折不弯的傲骨!更低估了那面黑旗“昭明”所代表的决绝意志!招抚?恐怕适得其反!

这时,“飞鱼号”从岛湾中驶出,船首迎风飘扬的,正是那面令人心悸的黑底血字“昭明”旗!蒋啸霆一身玄衣,按剑立于船头,身姿挺拔如山岳,隔着数百步的海面,与楼船上的萧景琰遥遥相对。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原本矜持的萧景琰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倨傲。

“沧浪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蒋某有失远迎。”蒋啸霆的声音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遍海面,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威严。

萧景琰定了定神,朗声道:“蒋将军!久仰大名!本宫奉王命,特来宣谕!将军为奸佞所迫,流落至此,情有可原。我沧浪陛下仁德,念将军曾为边关名将,愿开恩招抚!若将军愿率部归顺,献上铁砧岛,陛下可册封将军为‘靖海将军’,划拨钱粮,助将军整军!待时机成熟,或可助将军重返中原,一雪前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他抛出了诱饵,语气中却带着施舍的意味。

海风呼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啸霆身上。

蒋啸霆沉默着。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沧浪楼船那华丽的王旗,扫过太子萧景琰那隐含期待和优越感的脸庞,最终,落在了自己身后那面在风中猎猎狂舞的黑旗“昭明”上!那血红的“昭”字,如同女儿最后凝固的眼神,也如同无数战死袍泽的鲜血!

重返中原?一雪前耻?

依靠沧浪的册封和施舍?

那萧瑟风的血仇,昭儿的血债,谁来偿还?靠沧浪的“恩典”吗?

昭明!昭明!他要建立的,是一个崭新的王朝!一个涤荡腐朽、再无奸佞的天地!岂能屈居人下,做沧浪的鹰犬?!

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蒋啸霆胸中燃烧!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波涛之上:

“太子殿下美意,蒋某心领。”

“然——”

“蒋某此生,只跪天地父母,只拜昭明军旗!”

“此身此志,只为‘昭明’二字!”

“沧浪之恩,蒋某记下。他日若有机缘,定当报答。”

“但归顺…恕难从命!”

“这铁砧岛,乃我昭明军浴血所得,亦将是我昭明军立足之基!寸土不让!”

“若沧浪欲取…”蒋啸霆的手,缓缓按上了腰间的“龙吟”剑柄,一股无形的、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恐怖杀气骤然爆发,席卷海面!“…便请…踏着我昭明军上下之尸骨过来!”

轰!

此言一出,沧浪楼船上下一片哗然!萧景琰脸上的矜持瞬间化为错愕与羞怒!周放则是心中一沉,暗道:“果然!”

“放肆!”萧景琰身边的侍卫统领怒喝出声,沧浪水兵纷纷握紧武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蒋啸霆!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萧景琰脸色铁青,指着蒋啸霆厉声道,“你真以为凭你这点残兵败将,能挡我沧浪水师?本宫念你…”

“殿下!”蒋啸霆猛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炸裂,“资溪孤城,蒋某挡过云崇数万大军!这铁砧礁石,亦能埋葬云崇战船!殿下若想试试蒋某手中之剑是否锋利,蒋某…奉陪到底!只是刀剑无眼,若惊扰了殿下千金之躯,恐非沧浪之福!”

**裸的威胁!带着尸山血海走出的统帅那无匹的自信和狠厉!

萧景琰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虽贵为太子,但何曾真正经历过如此**裸的杀伐之气?看着蒋啸霆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再看看周围险恶的礁石海域和岛上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凶悍的昭明军士卒,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忌惮。强攻?在这片礁石区,面对一个疯子般的统帅和一群亡命之徒,代价太大,胜负难料!若损兵折将甚至自己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周放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道:“蒋将军息怒!太子殿下乃是一片好意!招抚之事,可从长计议!眼下贵军新胜,急需休整,殿下亦需回禀陛下。不若…双方暂且搁置争议,以这铁砧岛为界,互不侵扰,如何?”他这是在给双方台阶下。

蒋啸霆深深看了一眼周放,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缓缓松开剑柄,那股迫人的杀气也随之收敛,但眼神依旧冰冷:“周都督所言,不失为权宜之计。蒋某在此谢过。只要沧浪不犯我疆界,我昭明军,绝不主动挑衅!”

萧景琰脸色难看,但看着周放使的眼色,又看了看蒋啸霆身后那面刺眼的“昭明”旗,最终强压怒火,冷哼一声:“哼!蒋啸霆,你好自为之!我们走!”说罢,拂袖转身,气冲冲地返回船舱。

沧浪庞大的船队,在一种极其压抑和尴尬的气氛中,缓缓掉头,驶离了铁砧岛海域。

看着远去的沧浪船队,陈锋等人都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赵海更是心有余悸:“将军…您这是…彻底得罪沧浪太子了…”

蒋啸霆却面色平静,望着那面在风中傲然挺立的“昭明”旗,声音低沉而坚定:“得罪又如何?昭明之路,注定荆棘密布,强敌环伺。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非我蒋啸霆所求!更非‘昭明’所愿!唯有手中刀剑,方是立身之本!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令豺狼退避!”

他转身,目光投向岛上伤兵营的方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沧浪的威胁暂时退去,但内部的问题、失而复得的血脉、以及那依旧深重的血仇…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凶险。

“回岛!”蒋啸霆下令,“加紧修复船只,操练士卒,囤积物资!云崇不会善罢甘休!萧瑟风的大军,也终会寻来!昭明军…没有喘息的时间!”

“飞鱼号”调转船头,驶回铁砧岛。而此刻,在伤兵营的角落,蒋朔风(哑狼)正透过简陋的窗户缝隙,远远望着海面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他看到了蒋啸霆面对沧浪太子时那如同孤峰般挺直的脊梁,听到了那斩钉截铁的拒绝。虽然他不懂那些复杂的言语和权谋,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宁折不弯、如同头狼守护领地般的决绝气势!

他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下那块火焰胎记。狼一般的眼睛里,那深埋的戒备之下,第一次,悄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同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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