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吞鸿 709章 祸子出世，搅乱军心（二）

刘淮这个人，除了有些后知后觉的小聪明，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宽。

虽然每天都提心吊胆，但这些烦心事儿，并不会影响到刘淮睡觉的绝好心情，今夜他吃饱喝足后，没多大一会儿，鼾声便在他的房间里开始此起彼伏。

梦里，他化身天下无敌的大将军，率领千军万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战无不克，从无败绩，最后，他为父皇打下了万里疆土，天下只剩下秦国与汉国两个国家，经过一番充分准备，他刘淮率领百万大军，同秦人会猎色格河畔，一争天下。

刘淮胯下汗血马，手提三尺剑，在阵前一声大喝，便冲了出去.....

就在刘淮梦中威风大作、杀敌立功时，谢安快步穿过蓝桥小筑，走过粉阁闲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榻边。

“殿下，殿下，好消息，殿下，醒醒！”谢安轻言轻语，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睡梦中的刘淮，已经大获全胜，他正襟坐在金罗华盖之下，怀抱江南雪，指挥一镖兵马冲向敌营，敌军一触即溃，四散奔逃，刘淮穷追不舍，正杀得起劲。

突然，他觉得后背痛痒，以为是梦外哪个无名小卒不小心动了他一下，不耐叱责，“滚滚滚！叨扰了本殿下的大业，本殿下叫人活剐了你。”

谢安闻言，面上喜色瞬间消失了一半。

他想不到经此大难，太子殿下的戾气任然如此之重，凡有不顺心意之事，小辄打骂，动辄杀人。

戾气过甚，傲气过甚，此非德树西邻、彰显仁德之君啊！

久不在京畿中枢，远离官场是非，谢安反而锤炼出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他连日里见刘淮种种举动，不禁反省深思：人心如海，汪洋恣肆，岂是善恶两字可以包容？三皇五帝夏商周，天下大国多是人治，贤愚忠奸，多赖国君洞察臣下心迹品行而断，若有昏君，岂非误国误民？

想到这儿，谢安不禁追慕圣贤，想起一个与当今大秦同名的古老国度，战国七雄之一的秦国，想起了秦孝公和卫鞅那段生死不负的君臣情谊，想起了那个‘不赖人君权臣一己圣明’的法治大国。

谢安虽然受儒家文化熏陶颇深，但他心中十分清楚人治之危害，若自己将来可以官居丞相之位主政天下文事，必以法家之道治国。

他淡淡看了看眼前的刘淮，这个扶不起来的一国储君，眼中尽是对帝国将来的忧虑与迷茫。

我谢安可以做权臣、强臣、忠臣、能臣。

可是，我的太子殿下啊，你能做一位兼达天下的明君么？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遥看帝国前路，尽是坎坷啊！

谢安轻轻摇头，哎，远虑思而不得，还是先解决好眼前事吧。

随后，他重重咳嗽一声，压着嗓子说道，“殿下，请殿下速速更衣，有大事发生。”

声音在刘淮的梦中犹如一道惊雷乍起，直接将刘淮唤回了人间。

“哎呦！哎呦！我的大师傅，半夜三更的，干嘛啊！难道秦狗攻城了？”刘淮睁眼瞧见是谢安，旺盛怒火顿消，竭力压抑住火气，坐起身来噘嘴嗔道，“刚刚打到天狼城下，差一点就宰了秦王了！哎，功亏一篑啦！大师傅，淮儿也就在梦中搞点乐子，还被您打扰了。真是憋屈！”

谢安哭笑不得，只能敷衍安慰了一句，“等过段时间，咱们返回京畿，大师傅给你补一个好梦！”

“也只能这样啦！”刘淮缓了缓神，细细品味谢安的话，忽然惊讶地拽着谢安的胳膊道，“大师傅，你的言外之意，咱们可以回长安啦？”

谢安没有正面回答，勾了勾嘴唇，脸色一正，严肃说道，“启禀殿下，今日清晨，我大汉援军将至阳乐城外，刚刚，援军已派特使秘密潜入城中，与我等联络。殿下，此为里应外合一雪前耻的绝佳机会，莫将军已经召集众将商讨方略，特嘱托微臣前来唤起殿下。请陛下速速更衣，前往公务堂主持大局。”

“啊！啊！哈哈哈！”听闻此讯，刘淮一扫颓色，从榻上猛跃而起，蹦蹦跳跳，兴奋至极，大笑说道，“父王终于派兵接我回家啦！哈哈！好啊！好啊！”

谢安顿了一顿，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着刘淮，压低声音道，“殿下，若能借此机会光复两辽，化解危局，此不失为将功补过的绝佳机会！”

这话说得婉转，但深谙庙堂之道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子的失败指挥，致使必胜之局成打败之果，国土沦丧、十万儿郎魂断太白山，最重要的，这件事，成为了天子平定天下世族前的绊脚石，也拖延了天子胸中最终的雄心壮志。

对于天子来说，这件事，简直不可原谅。

谢安判断：太子纵然是陛下独子，但其回京，必然会承受天子的雷霆震怒，而天子刘彦，也必然会严惩太子，以平庙堂及天下之愤。

以谢安对天子的了解，太子刘淮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废黜了！

可是！

凌源伯刘懿率领平田军来此，且在今夜收降刘沁、刘瀚的军队，火烧阳乐渡口，打开了不俗的局面，这让谢安嗅到了太子的转机！

如果太子能在刘懿的帮助下，于今夜的阳乐城一战逆风翻盘，成功收复失地，凭借这份功绩和太子背后庞大的关系网运作，天子或可看在太子是独子的份儿上，饶恕太子一次。

可看眼前的爱徒，一心陷在即将回京的喜悦中，哪里会想到这些呢？

谢安嘴唇轻动，咽了咽口水，藏在心里的许多话，仍老老实实藏在心里。

殿下，我谢安做了你的大师傅，就一定会用性命护你周全。

至于你将来是不是一代明君，会不会继承历代先帝的遗志，能不能让大汉帝国继续傲立于天下....

我相信，由我谢安在，有你的几位师傅在，这些，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