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政道 第１９１９章 剑拔弩张

至此秦铁雁终于醒悟过来，这位副省长兼省公安厅长出现在候机大厅并非偶然，而是特意前来拦截自己，掩护高喆出逃！

提到讲程序，之前边检处逐级请示汇报而被告知“原则上同意”大概也出自庄静波之口，追究起来没错的，做任何事都必须按流程来，马虎不得。

秦铁雁单手负到背后悄悄按动手机请蓝京支援，神情肃穆地说：

“庄省长指示得对，执法必须讲究程序流程，可问题是犯罪分子不按程序流程，情况瞬息万变，专案组事急从权后面再补手续也不迟，请庄省长放行。”

庄静波环顾四周道：“这里人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谈，秦书记，请……”

话音未落，身后陡地出现几个身强力壮的特警牢牢按住秦铁雁肩头，从凌厉凶猛的手劲看，只须秦铁雁稍有反抗立马摁倒在地！

再看身侧两位干警也被同一时间控制住，不敢轻举妄动。

秦铁雁暗自庆幸手脚快第一时间给蓝京发了信号，当下沉着道：

“既然庄省长想听汇报，那就到安静的地方，我只希望能在飞机起飞前赶过去。”

庄静波说得滴水不漏：

“只要案子需要，省厅一声令下即可办到，这一点秦书记无须担心。”

秦铁雁等三人在重重围困下来到几十米处的值勤办公室，坐下后庄静波慢悠悠喝了口茶，道：

“究竟什么情况，请秦书记具体讲讲？”

事至此秦铁雁已无法反抗，所有希望都押到蓝京身上了，遂整理一番思路道：

“案子要从春节前夕金河市纪委副书记高喆夫妇试图离境开始说起……”

蓝京收到秦铁雁的报警短信——他俩之间有过约定，危急关头以数字代表不同含义，这会儿收到的数字是“7”：

我执行任务遇困脱不开身，赶紧想办法！

还好没有性命之忧，那就是“9”即119，快救救我！

蓝京随即转动脑子仔细分析——

秦铁雁前往机场途中，将监视陈薇发现异常、超市储物柜蹊跷、监控捕捉到高喆踪迹等情况报告给了蓝京，也说自己判断应该是朝明机场方向，碧海、东吴两机场可能性不大，蓝京表示赞同。

现在看来秦铁雁判断对了，高喆的确出现在朝明机场，但被来头更大的人物保护起来，使得秦铁雁无计可施。

蓝京深知自己这位老伙计有胆略、有智谋，关键时刻敢打敢拚，而且基层那种吊而郎当的流氓习气每每发挥作用，能让他一筹莫展，绝对遇上了克星。

应该不是金河方面的人，省城范围内蓝京最大，秦铁雁真没怕过谁。

省领导亲自出面吗？

这就是省城最麻烦之处，水深难测，随便站一个出来就是省部级，背后能量更为可怕，不可轻易招惹。

但秦铁雁属于实权在握的正厅职干部，还有铁杆盟友蓝京，纵使在省城也不可忽视，哪个省领导竟然为了替高喆出头硬扛自己？

蓝京据此打消亲自前往机场的念头，一来时间紧迫，对手很可能在自己抵达前清场，或者在半道设置障碍；二来那位省领导敢硬扛必定有其道理，自己果真冲到第一线火拼非但有**份，说不定中了对方设的陷阱。

省城与围城不一样，蓝京始终处于势孤力单的状况，虽然一年多来培养了些年轻、中坚干部，如秦离辉、汪长江等，但暂时没能快速成长进步。

这当中又受到市委组织部长翁敏婕掣肘，那个可恶的女人。

蓝京先打秦铁雁手机——不管他人身自由是否受到限制，核实一下总不多事：

里面传来提示“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蓝京略加沉吟便心中有数，那位省领导身边警卫应该启用便携式信号干扰器，能在小场合、小范围内发挥作用，手机打不出去、也打不进去，形同被限制通讯。

紧接着让沈廷询问朝明机场半小时至一个半小时内起飞的国际航班，市委历来是机场最重要的黄金客户之一，很快便报来名单，蓝京目光掠过香江以及东南亚几个小国城市，沉吟道：

“再打听两个问题，一是今天有没有省领导去机场视察检查工作；二是若有需要，能不能让航班推迟起飞？”

沈廷道：

“我可以先回答蓝书记的第二个问题，理论上能推迟起飞但只有省府两厅、省纪委和省公安厅具备这样的权限，金河市委不行。”

“如果我要求省委办公厅打电话呢？”蓝京问道。

“实际上也需要充分理由，比如您亲自出行，不过，”沈廷道，“蓝书记不可能随意出境，事先要向京都和省委主要领导报批的……”

各种程序环节把所有漏洞堵得死死的，目的在于防止领导滥用权力，这是对的。

特权这种东西是双刃剑，正常情况下似乎获得便利，可一旦用来干坏事，后果十分严重。

“唔，你去打听一下有无省领导在机场……”

等沈廷离开后蓝京继续打电话，分别请叶强通知驻守机场的工作组、请最靠近机场的经开区区委书记徐陶章火速派特警前往，理由只有一个：

秦铁雁在机场遇到困难，请予增援！

——很少有人知道纪委在机场驻有工作组，主要因为近年来外逃贪官数量增多，经常发生登机前一刻被拿下的情况，鉴于此纪委专门派人驻守机场随时提供必须的配合。

蓝京故意含糊其辞不说清楚到底什么困难，就是让两班人马到现场后自行选择，当然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反正秦铁雁抓捕潜逃在案的高喆总没错。

两通电话刚打完，沈廷带着奇怪的表情进来，说联系过机场那边，答复是不知道，因为上午起机场高管全部到省里开会，就算省领导检查视察也不可能直接通知到中层干部，除非……微服私访。

“所有高管全部到省里开会，类似情况经常发生吗？”蓝京问道。

沈廷摇摇头道：“相当罕见，因为机场那样的对外窗口和经营企业每天都有大量千奇百怪的情况，需要各条线领导及时处理、处置、协调，怎可能全部叫到省里？答复我的行正办副主任也想不通。”

由此看来这是一起精心谋划的外逃事件：

高喆从老婆陈薇那边拿到化名办的护照；省里相关部门将机场高管全部叫过去开会；省领导亲自坐镇护送高喆离境。

好周密的安排，好强大的阵容，难怪秦铁雁一头栽进去束手无策，只得向自己求助——想必他就带了两三个干警吧，人家可是重兵把守，实力完全碾压。

现在蓝京有些后悔没在第一时间调遣大批警力前往机场增援，眼下，不得不指望两支援兵发挥作用，恐怕有点儿悬乎……

叶强来了电话，问道：

“铁雁到底在哪里，手机打不通，只知道他在边检处短暂停留就冲进去了，我们的同志跑遍候机大厅都找不到。”

蓝京缓缓道：“如实向叶书记汇报，铁雁很可能在抓捕即将出逃的高喆期间被某位省领导截住，手机信号屏蔽了，所以……他们应该在候机大厅某个办公室。”

叶强愣住，隔了会儿道：“没查到省领导身份？彭绎案在公安部挂了号，高喆又属于专案组挂了号的人物，长期潜逃在外不敢露面，这位省领导吃了豹子胆敢阻拦铁雁？”

“他既然敢出手必有所恃，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蓝京道。

叶强会意道：“演变到这个关键点，双方都不能退让了……这样吧，我让工作组同志会同机场武警挨个办公室搜查，不管如何先让铁雁恢复人身自由。”

潜台词即纪委方面只负责救秦铁雁，其它事不多管，这已是叶强职权范围能够提供的最大帮助。

“是的，剩下的事铁雁临场决定，谢谢叶书记！”

蓝京真诚地感谢道，放下电话抬头道，“沈秘书长听出发生了什么吧？”

沈廷表情凝重地说：“我立即通知机场方面全力协助！”

蓝京点了点头。

此时在反锁的值勤办公室里，秦铁雁简明扼要讲述大致案情后道：

“……鉴于上述情况和专案组掌握的线索，我已发现高喆混在前往泰京的航班，准备实施抓捕，后期专案组将向庄省长汇报审讯情况。”

庄静波长时间思忖，问道：

“就是说目前为止除了李其单方面供词，专案组尚未掌握有关高喆的犯罪证据？”

“他春节前夕企图出境，因上了边控名单未能得逞，随后跑到黑道老大强叔那边寻求庇护，拿到一批金条随后失踪，”秦铁雁道，“他就担心警方已掌握其犯罪事实才潜逃……”

庄静波摇摇头：

“这是你的猜测，不能作为指控他的证据，”庄静波道，“厅级干部突然间放弃工作隐身不出有很多种可能，为情所伤，看破红尘，遁世修身等等，未必就是做贼心虚嘛，秦书记的理由不充分，我觉得不能在国际航班候机大厅动手，闹出负面影响很难看的。”

秦铁雁道：“被庄省长拦住说话期间，我看到高喆已经进了登机口，此时应该坐在飞往泰京的飞机上，我们上去问几句话即可……”

庄静波还是摇头：

“你看到的一定就是高喆吗？有没有证据证明？飞机已处于关舱准备阶段，你贸然登机会导致航班被延误，机上那么多外国旅客呢，闹出国际影响和外交纠纷咋办？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