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政道 第１９２５章 势力均衡

周一上午九点整，石应铨主持召开省委常委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议题便是讨论副省长推荐人选。

步入小会议室时蓝京脚底下有点虚，快到座位时险些被地毯绊一跤，赶紧以手扶住椅背才没当众出洋相。

跟在后面进来的耿同恩一把撑住蓝京的腰，笑道：“气虚了吧？我这边有老中医的方子，保证一帖下去生龙活虎。”

陈宇接道：“两帖下去扶着墙走，狼虎之药很伤身体的！我觉得蓝常委还能不吃药再坚持几年，加油，我看好你！”

蓝京老脸有点发烧，因为这个周末太疯狂了，周五夜里方婉仪、周六白天颜思思、周六晚上到夜里郁杏子，全部能量几乎都耗在神出鬼没的名器之中，周日上午刚送走郁杏子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姬小花又来了……

真是旱时旱死，涝时涝死。

搞得方婉仪很不服气，说有机会要跟姬小花比比到底谁更“妖艳”，谁的战斗力更强，蓝京批评她还没改掉在影视圈的陋习，动辄讲究C位和排名，非要独占鳌头不可。方婉仪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蓝京没回答，他已呼呼大睡。

此时蓝京讪讪地说：“我对中医的研究没陈书记、耿部长深，以后要多多讨教。”

方复之夹着笔记本进来，闲闲地说：“深浅问题要向晓卫省长讨教，今年他钻进青牧山里不知打了多少洞，对吧？”

“隧道，不是洞。”

陈晓卫纠正道，众人都哈哈大笑，唯独新上任的省委秘书长高礬没参与，而是站在走廊等待两位省委主要领导，感觉同为石应铨从大东北调来的亲信，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公事流程、待人接物，都感受到高礬骨子里的热情与关心，境界要比姚璄高至少两个段位。

姚璄则显得用力过猛，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坐定后隔了会儿，石应铨与季龙井边低声交谈边一前一后进来，这是非常少见的和谐场面，预示今天常委会一帆风顺吗？

会议议程紧张有序地进行，议题一项项讨论后通过，入乡随俗，经过多次反复无声的较量与磨合后石应铨也有意调整在大东北时开长会的习惯，每次会议能简则简，尽量不多啰嗦。

当中陈晓卫插了个关于青牧山综合工程的小议题——应姚璄再三要求，背后自然有石应铨默许，即春节后元宵节那天省委常委班子全体参加位于赤浥市的天龙峰与西泰峰之间跨山大桥通车仪式，它投资很大、技术要求高，是青牧山综合工程当中标志性项目，又具有阶段性总结的意义，象征着一期工程进入尾声，从明年下半年起陆续启动二期工程。

此外还有一层更为隐晦的含义，则是季龙井和陈晓卫预埋的伏笔，这会儿没到揭晓的时候。

陈晓卫道：“以前两峰之间是四百多米深的深谷，名为神仙谷，民间传说越过神仙谷就能成仙，引申为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因此元宵节当天请常委同志们都上桥走一遭，具有美好的、积极向上的喻意。”

陈宇道：“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上桥可不是八海过海，而是五百罗汉渡江了。”

众常委都笑，小议题也就轻轻松松得以通过。

三个多小时时间就在时而严肃、时而沉闷、时而轻松的气氛当中很快过去，临到最后一个议题刚好离饭点还剩十分钟，坐在后排的列席人员、会务人员都暗暗松了口气，心想会议议程安排得刚刚好，节奏也把握得不错。

高礬道：

“最后一个议题关于副省长推荐人选，前面省委层面已进行过沟通协商，效果不尽如意，体现同志们在人选方向上的分歧，时间不等人，凌沃同志调离空出的名额需要在今年补充到位，明年的话名额就纳入钟组部统筹当中，对朝明省委干部队伍建设是损失，也增加钟组部领导工作量，因此，按石书记要求拿到本次会议讨论，争取拿出结果后立即上报，抢在年底前钟组部最后一批副省部级调整名单，为简化程序、节省时间，在意见分歧的情况下直接进入投票表决环节，简单多数即可通过，好，现在请同恩同志简要介绍三名候选人基本情况。”

省委组织部征求各方意见后拿出的候选人名单是：赤浥市委书记刘益明、汀城市长王士杰、围城市委副书记庄步军。

其中庄步军绝对是悲摧的陪跑人员，优势在于身上没有阵营标签，劣势也在于此，关键时候没有哪位领导肯站出来帮他说话，如同蓝京离开围城时推荐的梅花，而不是庄步军，尽管庄步军能力水平、资历声望都在梅花之上，但梅花坐市长位子更让蓝京放心啊。

剩下两位……现在知道季龙井、陈晓卫为什么特意安排省委班子全体到赤浥参加大桥通车仪式吧？

就是给市委书记刘益明造声势！

刘益明是沿海系伍潭阵营的中坚干部，与伍潭市委书记叶添明、围城市委书记张桥号称伍潭系“三驾马车”，张桥已晋升副省级，六成把握确保下一步在省委常委里占据一席之地，剩下叶添明和刘益明都快马加鞭，想趁着季龙井仍在省长位置时迈出正厅到副省的大坎。

此前受赤浥港拖累，赤浥领导提拔重用非常困难，后来唐武功主正期间在省正府、港务厅等多方配合下啃下这块硬骨头，剥离并推动赤浥港改制成功，甩掉包袱后轻装上阵，刘益明主正期间赤浥民营经济活跃、高精尖产业研发和市场化卓有成效，取得一系列令人瞩目的正绩。

客观公正地评价，刘益明的综合评分要高于汀城市长王士杰。

但现实当中提拔任用干部不可能光看综合评分——综合评分体系本身就有主观因素，诸如把对刘益明有利的指标纳入考核点，王士杰得分高的项目却不在其中等等，还要兼顾合适性、合理性、平衡性等多重因素，那就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了，正如蓝京诘问翁敏婕“你认为合理考生认为不合理，因为合理的标准掌握在你手里”。

以刘益明来说，石应铨就认为“该同志固然不错，但王士杰同志更有发展潜力”，潜力怎么衡量？当然领导说了算。

短暂沉默后，陈宇打破僵局道：“王士杰同志缺少最重要的地级市一把手主正履历，不必急在一时，我推荐刘益明同志。”

作为如今金河系代表人物，陈宇支持伍潭系干部上位并非活雷锋，而是事先达成协议——刘益明提拔副省长后，由泸叶系的市长接任赤浥市委书记，金河系干部则跨市交流接任市长。

哪一位呢？金河市委常委、经开区委书记徐陶章。

因此常委会的票不是随随便便投的，每张票背后都有算计和利益，或者交换。

紧接着王要武微微摇头，道：“主导某个条线、领域的副省长，主正履历并非不可缺事项，还得注重长远发展，我推荐王士杰同志。”

所谓长远发展就暗合石应铨说的“潜力”。

接下来轮到陈晓卫，不用多说投的是刘益明——在这样的场合如果理由不充分宁可不说，说错了反而容易遭到挑刺诘问。

然后便是方复之，带着笑意道王士杰工作思路契合当前大开大阖发展理念，思路决定出路，提拔副省长能在更高的平台施展其才华，我投他一票。

耿恩同听到“大开大阖”就来气，假意说作为遴选、牵头组织材料的部门，我本来不该发表意见……

季龙井立即道恩同发表的是个人意见，没关系。

耿恩同这才说刚刚复之同志提到工作思路，我认为并非提拔任用干部的决定因素，很简单，地方党委要紧紧围绕上级党委工作思路进行部署落实，换而言之契不契合都得干，关键还是执行力的问题！基于这一点，我觉得刘益明更有经验和阅历，更能主持主导做好条线、领域工作。

真是玩笑归玩笑，工作归工作，平时耿恩同、陈宇、方复之等几个嘻嘻哈哈相互打趣个没完，在常委会上则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该抨击就抨击毫不含糊。

铁昭却没能如事先所料站到石应铨那边，斟酌良久投了弃权票。

六位常委发言后形成两票对三票的局面，除铁昭弃权外基本在双方意料之中；如果算上石应铨与季龙井，实际上三票对四票，关键在于剩下的三位常委，更确切说是两位，因为最后入常的省委秘书长高礬那一票肯定投给王士杰，也就是四票对四票！

压力全到了蓝京身上，作为原来排名最末位——现在按入常次序升到第十位，居然肩负决定书记省长较量胜负的关键，实在……实在过于沉重。

众目睽睽下蓝京沉稳地说：

“之前利弊优劣同志们都分析得很到位，出于综合考虑，我推荐王士杰同志。”

“我也推荐王士杰同志！”

高礬随后附和道，原本一票落后的王士杰连得两票反而以四票对三票领先，真是谁都没料到的反转。

其实高礬不应该抢先发言，作为两位同时空降朝明省委的常委，从资历上讲代金林稳压他一头：

代金林在三相就是省委常委，而高礬不是，新提拔进班子的省委常委按理排在最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