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朝群臣一片质疑声中,镇国公主姬清影起身拜道:“回禀陛下,李尚书想来是误会了。”
姬清影环顾朝中的那些对她有意见的大臣还有心有怨愤的前梁君臣们。
“梁国之所以亡国,皆因梁主昏庸,沉迷于酒色之中,臣妹也曾想过,倘若将这些后宫嫔妃带回京师,怕我大周也会重蹈梁国覆辙。”
“为陛下的征伐天下考虑,臣妹斗胆做主将这些后宫嫔妃就地遣散,并允许她们携带自己在宫内的私财回到家乡。”
“但又考虑梁国刚遭灭国之难,这些嫔妃的家人恐已遭遇意外,她们独自回乡携带私财更有危险。军中将士们为国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有不少至今依然孑然一身,恰逢这些嫔妃也都想要找到归宿,而将士们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臣妹擅自做主为他们赐婚,将这些女子嫁给单身的将士,且均为正室夫人,并且也都是两情相悦。于情于理皆未有僭越之事,还请陛下明鉴。”
群臣一听,三公主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这些嫔妃让梁主误了国家,倘若充入陛下的后宫,难保大周天下不稳。
既然都已经遣散了,那就不算后宫嫔妃。只是普通嫔妃,低级嫔妃宫女这样处理确实可行,但毕竟涉及到有封号的嫔妃,尤其是三夫人这样高阶嫔妃,位列皇后之下、众妃之上。
根据大周礼法,三夫人在朝中地位是可比三公,其他诸国也皆是如此,只有天子才有权处置,无论如何,即便是嫁给有功勋的将领为正妻,也都是严重僭越之举。
周帝姬清山听了顿感头大,非常棘手。
此事倘若追究将领的责任,这些都是攻打梁国立下战功的功勋之将,而公主更是首功之臣,本就该重重封赏。只是大周这些年连续大战,消耗过大,此次能封赏功勋诸将的并不多,还多是靠着灭掉梁国所获的财物进行封赏。
但倘若不处理,这些梁国嫔妃,尤其是像三夫人这样的高阶嫔妃,即便是嫁给功勋将领,也都是属于大逆不道的行为。
今天是梁国被灭,可以作为战利品收了那梁主后宫的嫔妃。
可站在任何一个王朝的君王立场上来讲,都会担心,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国家一旦遭难,自己的后宫嫔妃是否也会遭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被敌方将领占为己有,自己有一天也会不会成为像梁主那般下场。
尤其是去年诸国联合大举进攻周国,一度形势岌岌可危,姬清山都害怕自己会沦为亡国之君,也担心自己的嫔妃和孩子的命运。
而且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此举,未经他的允许,便擅自主张,实际上已是大逆不道,严重僭越。
姬清山望向自己的皇妹,他又想起自己前世的遭遇,自己真能掌控得了他这个妹妹吗?但如今攻取天下的重任也只有三公主能替他去完成。
姬清山望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文臣们大多赞同礼部尚书李承继的意见。
朝中这些文臣,他们敢于站出来批评三公主,他需要这样的力量,来制约他的皇妹。前世群臣皆倒向三公主,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但那些武将,尤其是参与灭梁的武将们,不少都已经娶了那些梁国嫔妃,显然不会接受再将这些嫔妃送去寺院为尼。
而他更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处罚,如此将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会让他们进一步倒向三公主,而怨恨自己。
但如果就这么默认……
姬清山心想这等于又白白让三公主收拢了这些将士们的心,并且会让皇妹愈发的肆无忌惮,无所约束。
“陛下,妾身斗胆一言,请陛下恕妾身妄自非议朝堂之罪。”梁贵妃起身道。
“爱妃无需多礼,请讲。”
梁思月跪拜在地道:
“妾身弟弟的这些后宫嫔妃大多出身于江南世家大族,如今我大周刚平定梁国,也需要拉拢江南这些豪门望族。这些功勋将领迎娶这些嫔妃为正室夫人,并未辱没她们的身份。”
“可视为我大周对江南世家大族的拉拢和联姻,也显示陛下对江南世家大族的尊重。妾以为,是有利于大周对梁国故地的治理,不仅立下功勋的将士们还有江南这些世家大族们都会感激陛下之恩。”
梁贵妃极少涉及朝堂之事,这还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言。
梁妃一席话,在场诸位大臣中也有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姬清山对梁贵妃更加心生感激,梁妃所言不无道理,给了他有台阶可下,解了围。而三公主在旁也对梁贵妃有了更多好感。
“贵妃说的不无道理,此事木已行舟,就无需再议!公主和诸将立下赫赫战功,晚上,朕将大摆宴席,为诸将庆功!”
姬清山望了还跪在朝堂之上的梁国君臣道:“新城乡侯和夫人,还有梁国的降臣们也一起来吧。”
当晚在昭阳殿上,大周天子宴请群臣和诸位功勋将领,共庆灭梁胜果,当然也请来了梁主夫妇和梁国的一干降臣们。
梁国的亡国君臣们在这场庆功宴中,如同战利品般沦为大周君臣谈论的笑柄。
不过周帝姬清山还是给足了梁国亡国之主,如今已是新城乡侯的梁思齐足够的礼遇,令他和其夫人坐在客席首位。
姬清山让陈皇后和梁贵妃分别坐在自己左右两侧,他要向梁主彰显他才是天下之主。
他要让梁主看着自己的姐姐,曾经的梁国长公主亲自为他这大周天子盛满酒。
陈皇后与梁贵妃互相对望彼此,都知道这是为了满足陛下那心里的成就感和征服欲,姬清山无疑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陈皇后暗自庆幸,幸好女儿没有将梁主的那些嫔妃直接带回洛京献给陛下。
不然,他此刻一定是左拥右抱搂着梁国的嫔妃在羞辱梁主,或许日后也会像梁主那般沉迷酒色,荒淫无度。
在自己写的原书里,姬清山前世就是这样的暴君昏君。这一世他改变了吗,确实是改变了很多,但有时候,看起来他的那些**脾性依然也没改变多少。
“来,新城乡侯,干杯!”
姬清山见梁主一直盯着他的姐姐在为自己盛酒。
便大手一张,将正在盛酒的梁妃揽入自己的怀中。
见躺在怀里的梁妃脸色颇有些难为情,对自己嗔怪,又见其弟弟梁主和那些梁国降臣们都坐在台下宴席上看着,姬清山不禁有些得意。
“乡侯,无需为失去的那些嫔妃伤感,朕也赏赐了乡侯一些黄金绢帛和钱财,虽然比不上昔日国主生活,但也至少衣食无忧!”
“新城乡侯,在家做个富家翁,再纳些小妾,从此也不用再理那什么恼人的国事,也不会有什么臣子来对你进谏,反倒是令人艳羡啊。哈哈!”
一口一个“乡侯”,要么就是“新城乡侯”。这对原先堂堂一国之主的梁思齐而言,无异于当众羞辱。
大周群臣皆畅快大笑之,只有梁国的那些降臣们沉默不语。
作为征服者,拿亡国之君开涮,这无疑是胜利者的权利。
右相陆诚向天子献酒道:“陛下,这前梁主旁边空出的三个席位,并没有人坐,微臣不知此为何意。”
姬清山笑了笑,指了指三个空席问向梁主道:“新城乡侯,你可知这空席是何意?”
梁主尴尬一笑,道:“小人愚钝,不知陛下此举有何深意。”
“乡侯猜不出来吗?”
姬清山大笑道,又问向坐在下面的梁国三朝元老,老丞相王之麟道:“老丞相一定知道,快为新城乡侯解惑吧。”
梁国老丞相王之麟拜道:“陛下英明神武,志在天下,老臣愚钝,莫非是给北邙、西蜀、南汉君主留的位子吗?”
梁主作震惊状:“原来陛下志在一统天下,天下诸侯都将拜倒在陛下跟前,如此本侯未来也有伴了,总算不孤单了,可喜可贺啊!”
“哈哈哈!”
周帝和群臣闻之皆畅怀大笑。
周帝姬清山紧紧搂住身旁的梁贵妃,举着酒杯对着梁主说道:“说得好!来,朕为你们姐弟重聚,干杯,也借乡侯的吉言,早日为我们的新城乡侯多找几个伴,也不至于今夜如此孤独啊!哈哈!”
梁主尴尬的举着酒杯道:“感谢陛下让微臣与姐姐相聚,微臣感激不尽。”
姬清山一手搂着梁妃,一边张开着嘴,吃着梁妃亲自喂他的菜和酒。
笑着说道:“乡侯,你是该好好感谢朕,让你们姐弟团聚,这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啊,哈哈哈。”
右相陆诚见梁主竟不叩谢,有些不满道:“此皆为陛下英明神武,方能让贵妃姐弟团聚,也让长公主能与其舅舅相见,你说是不是啊?新城乡侯?为何还不叩谢我主圣恩?莫非还留恋过去!”
梁主闻言惶恐万分,连忙跪地叩首道:“微臣感谢陛下让我家人团聚,陛下英明神武,乃一代雄主,堪比秦皇汉武。一切皆是小人之过,是小人不识抬举,理应早日归降陛下,不该阻挡上国天兵,还请陛下恕臣死罪,微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哎,都是一家人,免礼免礼,乡侯不必客气!哈哈哈!”
姬清山搂着怀里已经满脸羞红的梁国长公主,又看着其弟梁主这般怂样,不由得开怀大笑。
姬清山今日大为高兴,前世那种在亡国之君面前羞辱他们嫔妃的畅意快感又涌上心头。
大殿之上,大周群臣皆大笑,而梁国降臣们不禁遮脸羞愧难当,不少梁国臣子暗自留下泪水。
接着宫女们为君臣们献上歌舞表演。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首陈皇后曾经演唱编排的宫廷小曲,是其父皇,也是姬清山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听的歌。
在姬清山看来,只有无能的昏君才会因为美人而丢了江山,最后江山、美人尽失。
而他,美人、江山,统统都要!
今夜,在这大殿之内,是为功勋将领和群臣们设下的庆功宴。
而与此同时,由他任命的羽林卫统领刘牢正亲自带领着羽林卫精锐侍卫守护在大殿内外。
这些全身披挂明光铠甲,铠甲闪着金光的精锐侍卫手持兵器或站立于大殿内角落,或在大殿外的四周站岗戍卫,严阵以待,又或是在大殿外来回巡逻。
如今在这皇宫内外乃至整个京师,都在他的羽林卫掌控之下。这支由他亲自组建的羽林卫,皆以他为号令。
此前,他就已经和自己的心腹黄门令冯才、右相陆诚、羽林卫统领刘牢商议过,以应对可能出现有群臣诸将或是梁国降臣们不满的突发状况。
今夜宴会之上,只要有人胆敢对他的帝王尊严和皇权发出挑战,无论他是谁,无论是何等出身,无论立下多大功勋,那都是在自寻死路。
借机除去那些还有复国之心的亡国君臣,以及桀骜不驯,有不臣之心的功勋将领,已经得到姬清山和他的几位心腹亲信们的共识。
只要他一声令下,殿内殿外的羽林卫就会立刻行动。这满朝群臣,以及梁国君臣的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间。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姬清山有些喝醉了,跟着哼唱起来,“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来,乡侯,来皇妹,来诸位爱卿,干杯!继续喝!接着奏乐!接着舞!”
身着华服的镇国公主姬清影,看着皇兄的醉酒之态。她自己脸上也已经有些酒晕,公主举起酒杯和身边的将领和朝臣们共庆此番胜利,又是一饮而尽。
然后目光转向那三个空席,又望向皇兄所坐的那个御座。今夜,她也已经喝了不少了,喝完这一杯,又是一杯。
三公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不是我坐在那?倘若没有我,去年大周都要快亡国了!皇兄你和这昏庸的梁主又有何区别。
公主的军师杨晔坐在侧后方的席上,看着公主的目光方向,又看向殿外巡逻的羽林卫,摇了摇蒲扇,不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