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仪倏地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像是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声啜泣:“也、也再不要……和别的男儿厮混。”细弱的话声中,还含着一丝痛苦的哀求。
张庭被宗溯仪箍得骨头生疼,却没有扯去他的手臂,闻声瞥了眼旁边倒塌的架子,上面还虚虚盖了件袍子,她顿时了然。
竟忘了这茬。
她捏住宗溯仪的下巴往上抬,掏出帕子为花猫擦脸,故意玩笑道:“郎君难道以为,为妻与师姐们是去倌楼用的夕食?”试完泪,掐了掐他白嫩的脸颊。
宗溯仪红肿着眼眶,瘪着嘴直直盯着她,面上尽是委屈,活脱脱一个受气的怨夫,眼里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张庭没想为难爱吃醋的小夫郎,凑过去在宗溯仪脸上印下一吻,又笑着揉揉他微乱的头,“今日是从礼部出来,路过通平街被人砸了一身香囊,”说着她摇头似在慨叹,“为妻这辈子不曾见过此等阵仗,只能狼狈出逃,还连累其余三位师姐一同遭难。”
“真的?”宗溯仪微微抽噎着,身子一颤一颤的,目光怀疑地望着她。
“为妻骗你做甚?桌上那只烧鹅还是城西的风味,你从前也尝过,一试便知。”
宗溯仪终于破涕为笑,上扬的嘴角好似明亮的弯月,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定定注视着张庭,眼波流转间俱是满满当当的深情。
张庭见他开怀,深受感染,唇梢悄然翘起,还道:“这有甚好哭?若有疑虑,你最先就应问我。”
宗溯仪吸吸微红的鼻子,乖巧点头,忽然朝她扑了过来。
张庭眉眼弯弯,以为他想要拥抱,下意识张开双臂,却在下一刻被人噙住唇瓣,他闭着眼沉迷地搂住她的脖颈,干涩的嘴唇在她的唇上反复啄吻,不含一丝欲念,像是纯粹回报她的心意,又像是单纯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张庭动作微滞,随后双臂环抱住宗溯仪纤细的腰身,任由他细细亲吻,片刻后她拿回主动权,双手捧着他的头,指腹的茧摩挲着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激得他浑身一颤,这与宗溯仪的本意不符,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想要推开。
可她的嘴唇却温柔得像在含一颗即将融化的雪。这让宗溯仪不由自主沉溺其中,渐渐在她怀中化作一滩柔软绵绵的水。
小厮按吩咐拿了碗筷回来,正要出声禀告主人,视线一瞥见小姐揽着郎君,脸登时通红,小心退了出来,还轻轻将门给带上。
他捧着红脸跺跺脚,小姐和郎君真恩爱!
灶房的喜哥还吹嘘小姐定然会娶富家公子呢,他看小姐分明会和郎君白头偕老、恩爱一生才对嘛!
……
第92章
假山之后,八角亭前绿树环绕,春意浓浓。
“说来这还是三年后,你我私底下头回会面。”韩秉月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如是说。
她身后跟着张庭。
“学生羞愧,一连数日都不曾拜见座师。”她面上显露几分惭愧,顺势回道。
其实张庭并不想来韩府,只是韩秉月给下了帖子,介于她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秉持着不得罪人的想法,张庭才来赴约的。
韩秉月却欣赏她不趁机攀附权贵的君子品格,侧过身拉住她的手,笑得慈和,“你我亦是有缘,三年前探讨学问,三年后我便成了你的座师。”换作常人有这般境遇,早就使尽浑身解数扒上来了。
这是想收自己为徒?可是她早已拜得名师了。张庭尴尬笑笑,假装没听明白她话中的暗示。
忽地,韩秉月又问:“三年前你突然去信说身负要事,这事可有解决?”
事情并没有解决,她只是带宗溯仪回老家避避风头,如今不再是谁都能碾死的小虾米了,才敢赴京参加科举。
事实就是这般,可张庭哪能直言相告?
“不过乡间宅邸琐事,让座师见笑了。”意思便是小问题,已经处置完毕。
韩秉月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领着张庭来到八角亭里坐下。
没一会,小厮奉了茶点来,韩秉月特意指了指桌上的茶,笑道:“这还是陛下今年赐下的贡茶,你快尝尝。”
张庭依言端起茶盏,撇去浮沫微微一抿,而后惊喜挑眉道:“不愧是陛下御赐,果然是好茶。”姿态跟宗溯仪学了个十成十,实际她根本分不清好坏,但骗骗旁人还是够了。
韩秉月含笑点头,观张庭仪态端庄,慨叹寒门子弟竟也有这番品味,倒是少见,心头更爱了。
这般风姿挺秀、藏器于身又才华横溢的弟子,她这回若再放任溜走,决计会抱憾终身!
当下,韩秉月便直言:“我如今官至太常寺少卿,但膝下并无门徒,你既然与我缘分深厚,不若拜入我门下?”眼睛直直注视着张庭,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紧张,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没将条件数落明白?
她熟通经史,极擅琴棋,还是成泰元年的状元,且作为陛下的经筵讲官,备受恩宠。若张庭拜入她门下,直接便是关门弟子,她手里的所有资源都会往张庭身上倾斜。虽不至于立即封侯拜相,但只要陛下在一日,决计可保徒弟无人敢欺。
虽说日后要看个人造化,但如今她升任太常寺少卿,后面还会再进许多步,有了她的托举,绝对不会让张庭止步于四品官。
不过这些话,韩秉月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见张庭起身朝自己一拜,她心里莫名一咯噔,只听:“谢韩大人抬爱,只是学生已拜得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还恕学生无法改换门庭。”
此话一出,韩秉月腾的一声站起来,话中错愕万分:“你说什么?!”
她相中的爱徒,竟然早就有老师了?
张庭抿抿唇,不想伤了韩秉月的颜面,“庭福薄不能拜奉您门下,可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才学深厚的学生比比皆是,您再择一可心弟子便是。”
韩秉月心头大憾,好半晌才接受这个无奈又遗憾的事实。闻言,心头只道:哪还有更可意的徒弟?她二十年来也就相中张庭这么一个。
她叹了口气,纵然心中不舍,但到底不是蛮横霸道硬要别人拜她为师的小人,别过头语气生硬:“既是如此,那你走吧。”
网?址?发?b?u?Y?e?ì??????????n?2????????﹒???o??
张庭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向她行了一礼,便徐徐离开。
韩秉月却又转过头,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心头叹了再叹:有缘无分啊……
这么顶好的苗子,究竟是被哪个混球窃取了?
韩云缨从后边的树丛走出来,淡淡唤了声:“母亲。”视线也牢牢落在张庭的背影上,竟然是她?
三年前,她分明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秀才,怎么三年后却摇身一变成了新科会元?名次都比自己高了十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