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紧扣窗沿,连被寒气冻得通红都若无所觉。
脑海里陷入一片混沌,他想起自己鲜衣怒马的前半生。
想起幼时祖母与他在院中嬉戏的场景,那天的风很暖,空气里还飘荡着孩童一串串喜悦的笑声,母亲温柔立在一旁看他们打闹,就连最霸道蛮横的父亲,也不吝啬展露笑容……
但分明只隔了三年,却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宗溯仪黯然垂首,心头涩然。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紧紧环住宗溯仪的腰身,将下巴置于他的肩上,那人火热的体温将他周身的寒气驱散。
“在想什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对方嗓音低沉。
“没什么,只是夜里凉,过来关窗罢了。”宗溯仪淡淡一笑,没有告诉她实情,他极少在人前提起自己的父母族人。
一个地位卑下的小侍的父母,哪里能算主君的正经亲戚?且与人做了小,地底下的父母亲人应是以他为耻罢。
他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身份,最多贪求她的爱,其余再也不敢奢望。
张庭将宗溯仪拥在怀里,阖上双眸,回想他这段时间的异常。
往年这个时候,宗溯仪早就准备好清明祭奠族人,可眼看明日便是清明,他甚至还未开始筹备。
是因入京,行事才谨小慎微?
她悄然睁开眼睛,清凌凌的目光落在树杈上。宗溯仪复杂危险的身世确实是一大难题,甚至极为可能是盘桓在她仕途路上的绊脚石。
张庭知道宗溯仪的心事,却并未过问,还握住他的手,一副若无所觉的模样勾起唇角,“天冷了,去睡吧。”
宗溯仪不愿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妻主,强行扯出一抹笑,像个僵硬的木头人,“嗯嗯。”
张庭揽住他往回走,神色温柔不改。
深夜,屋里的灯暗了又亮。
张庭想起还有两封折子未曾处置,连忙披了衣裳起来,而宗溯仪则裹着被衾沉沉入睡,白皙隽秀的脸深深陷进褥子里,模样乖巧恬适,她看了一眼,又静静看了好一会。
最终,无可奈何吐出一口浊气。
在外面跟人逢场作戏惯了,总是习惯权衡利弊,但某些事即便清楚应当了断干净,可终究难以割舍。
宗溯仪、罢了。
……
翌日,晨光熹微。
宗溯仪迷蒙地睁开眼,下意识往身侧摸了摸,凉的。又去上值了。
他困得眼皮打架,翻过身准备睡个回笼觉,却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宗溯仪睁开半只眼睛,透过薄薄的石青色帐幔,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是妻主?
“你不是上值去了?”宗溯仪趴在床榻上,语气中带着重重的鼻音。
“今日还上什么值?什么日子你忘了?”
张庭掀开帐幔将之系好,转身见宗溯仪还呆呆卧在榻上,眼神木楞还透着憨气。
“醒了还不快起来,别误了时辰。”她颇觉好笑,一巴掌落在他的翘臀之上“啪”,再硬的男人这里都是软的,更何况宗溯仪还是个身娇体软的少年郎,股间频频颤动,若一块软绵细嫩的豆腐。
宗溯仪登时清醒过来,羞愤地捂住臀部,从榻上扒起来瞪她一眼,“色胚!”
啧,都老妻老夫了,脸皮还这般薄。
张庭把夫郎从榻上拉下来,丢了身衣裳给他。
宗溯仪冷不丁被她扯得差点趔趄摔了,还没等他骂两句,紧接着便被一件素色的衣裳蒙头,这回他真的生气了。
宗溯仪花了好大功夫扯下头上的衣裳,叉腰怒瞪罪魁祸首,“你想做什么?”
张庭对他的不忿没有丝毫不满,轻轻笑笑,“换了衣裳用过早食,还得去祭祖。”伸手捏住他的鼻子玩,“莫要误了吉时。”
祭祖?
只正夫才有资格被妻主陪伴祭祖,可他、他……身份敏感,自带祸端,与妻主并不相配。
宗溯仪心底震颤,定定望着她,却嗫喏抖着唇,手紧紧攥住衣裳不知所措。
他好想回应妻主的心意,想扑进她怀里,感受她身上炽热的温度,想被她温柔疼爱着、呵护着,想她的目光只投注在自己身上。
可是,等这一日真正来临,他又畏缩后退,恐惧自己给妻主带来灾难……
他既怕妻主不够爱他,又怕妻主太爱他,误了前程。
泪水在眼眶打转,宗溯仪紧咬着唇,瞳孔中倒映着爱人迷糊的身影,她眉眼间似是藏着千万缕柔情,总能宽容自己身上的缺点,到底是情难自抑,他扑过去牢牢环抱住她。
“妻主……我、我们去祭祖吧。”
就当他自私吧,即便是做个遭人嫌恶的累赘,他也要紧紧扒着她!
张庭抚过他柔顺乌黑的发,俯身付下一吻,目光若春日的涓涓细流,温润而澄澈,带着无声的暖意轻轻漫出来,“去换衣吧,郎君。”去见见久别三年的亲人,不要留有遗憾了。
“纸钱香蜡、瓜果供品,我已叫人备好,你只管随为妻去便是。”
“嗯。”宗溯仪闷声应下,眼中淌下的泪却将爱人的肩膀浸湿,他忙退出她的怀抱,偏过头拭干脸上的泪痕,“妻主也去换身衣裳罢。”
张庭扫了眼湿润的肩不以为意,反而抬手在宗溯仪头上揉了揉,“好。”
辰时末,张庭携夫郎来到曾经的那一片乱葬岗。
上回来此地时,她正料想着如何摆脱这个大麻烦,如今大麻烦被自己娶回家,两人连孩子都快有了。事物发展,果真瞬息万变。
待仆役清理完周边的杂草,张庭同夫郎一道跪在地上敬香磕头,透明的白烟缭绕,像是受着什么指引徐徐飘向上空。
张庭不信鬼神之说,说不清此刻的心境,可胸腔自下而上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受,令人振奋又觉温暖,令她分外陌生。
祭奠仪式完毕,宗溯仪还要继续烧会纸,他浅笑道:“妻主你去后边转转吧,我这还有一会儿。”
张庭微微颔首,独自在树下踱步抿唇,周围青山绿水,环境优美,可她的心情却远比上回复杂得多。
她缓缓回首,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夫郎,肩膀抽抽搭搭像在无声啜泣,兀自收回视线,心间莫名升起几分涩然。
从前,她以为宗溯仪与自己一样,孑然一身,但他到底是与自己不同的,他是家里如珍似宝捧出来的明珠,哪怕鸟巢空了,候鸟依旧数着巢里熟悉的羽毛,牵挂着天上的星星。
……
自那日在翰林院大放异彩,引得众同僚争相拜服过后,张庭在翰林院可谓如鱼得水,掌院忌惮她的实力与人望,不敢轻易为难她,以免遭人狠狠打脸。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冒头挑刺了。
幸得这次出了风头,张庭在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