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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门。
箭楼灯火通明。
侧门已经打开,士兵打着火把站在路两侧。
朱允?催马进了城楼,
刚过城门,一个嬷嬷就在不远处冲他挥手,
“殿下,快停下!”
嬷嬷撩开蒙脸的布,朱允?急忙放缓马速,
竟然是姐姐身边的周嬷嬷。
周嬷嬷举起一个包裹,
“请李院判换了衣服再进去。
朱允?和李院判都恍然大悟,来时只扯去了外面的麻布孝服,棉衣棉鞋依然都是重孝。
这还怎么进咸阳宫?
朱允?急忙跳下马,又将李院判搀扶下来,
周嬷嬷指着一侧的轿子,
“院判,可以进轿子换,轿夫抬您去咸阳宫,等你换个七七八八,就到了。”
李院判连连点头:
“这个好!不耽搁时辰!”
朱允通将李院判送进轿子,周嬷嬷塞进去一包衣服。
“起轿!”周嬷嬷拍拍轿杆。
两个健壮的太监将轿子抬了起来,
这里距离咸阳宫已经很近了,朱允通没有再催促,陪着轿子一侧,
轿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朱允?暗自庆幸,对周嬷嬷道:
“幸亏你来了!”
幸好薛妃派人送来衣服,不然到了乾清宫还要现找现换,时间就耽搁了。
周嬷嬷解释道:
“殿下,是娘娘想到的,就派老奴来这等候。”
“还是娘娘考虑周全。”朱允?频频点头,
“太子如何了?“
“殿下,老奴没有进过咸阳宫,只是看到陛下、宁妃娘娘都已经到了。”
~
咸阳宫就在前面了。
门前有太监打着灯笼,在焦急地张望。
竟然是陛下身边的周云奇。
看到轿子,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院判衣服都换了吧?”
“大伴,老夫刚换好。”李院判在轿子里回应。
“快!快点!”周云奇不断催促轿夫,亲自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轿子在咸阳宫门前停下,
宫殿的侧门打开,朱允?上前撩开了帘子。
李院判下了轿子,周云奇急忙上前接过了药箱。
李院判没有客套,大步向里走,时间就是太子的生命,太多的礼节都是不必要的了。
刚进前殿,陈御医就迎了上来,神情有些惶急,
“院判!”
陈御医要哭了,
太子背痫复发,他们四个竟然没有诊断出来,这下罪责难逃,后果难料。
李院判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李院判沉下了脸,低声喝道:
“陈御医,心澄体静。”
这话呵斥犹如当头棒喝,陈御医很快冷静下来,
医生最忌讳慌乱,一旦自己乱了阵脚,就无法把脉,也无法开方子了。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朱允通已经擦身而过。
陈御医诚恳地认错:
“院判教训的是,是在下慌了!”
周云奇一把拉开他,接着李院判就向寝殿走。
后殿,其他妃子都已经到了,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目光送着李院判去了寝殿。
朱允?率先一步到了寝殿,
寝殿门口,朱元璋正在里面焦急地踱步,看到他眼睛一亮,
“?儿?”
“来了!”朱允?点点头。
朱元璋长吁一口气,重重地拍拍朱允?的肩膀,
“好!很好!”
李院判来了,躬身施礼,
“陛下,......”
朱元璋急忙上前,搀扶住他,
“院判,免礼,快去看看太子。”
李院判跟着朱元璋走到病床前,
郭宁妃、薛妃、太子妃都站在一旁。
朱允通站在最外圈,透过缝隙看了一眼,
太子依然侧躺着,似乎还在睡,只是脸色十分苍白,气息也更加微弱了。
“陛下,老臣需要一盆温水。”李院判道。
“来一盆温水!”朱元璋吩咐道。
陈御医在一旁心中疑惑,温水能干什么?
李院判没有把脉,而是仔细端详了太子的脸,然后命宫女掀起衣服,看了看后背。
很快,一盆温水送了上来。
李院判将双手都泡在水里,半晌才拿了出来,擦干净手,这才开始给太子把脉。
众人都明白了,他要温水就是暖手的。
一路上李院判的手冻的僵硬,冰凉如铁,贸然上去把脉,会刺激到病人,不容易得到最准确的脉象。
李院判自进寝殿,一直都很沉着冷静,做事有条不紊。
他的情绪也感染了众人,每个人的情绪都有所缓和。
朱允?注意到,老朱神情有些紧张,手在用力捻着胡子,一夜之间,他的脸上多了很多皱纹。
李院判诊脉的时间很长,朱标的两个手的脉都听了。
最后又将手指放在朱标的咽喉一侧,
朱允?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人迎脉,看医书上说人迎主外,关系到心脏、六腑,难道太子的病恶化的这么快吗?
老朱捻着胡子的手哆嗦一下,扯下几根胡子。
李院判终于把脉结束了,缓缓起身,
“陛下,老臣……………”
朱元璋率先道,
“咱们出去说话。”
他挽着李院判大步向外走。
薛妃主动留下来照顾太子,吕氏犹豫了一下,跟着出去了。
妃子们已经来到了寝殿外。
老朱环视众人,沉声道:
“太子的病情,不许和任何人谈论,更不许传出宫。”
众人都躬身领旨,表示会严守秘密。
老朱又扫了一眼东宫的诸位妃子,吩咐道,
“薛妃留下,东宫诸妃都回去吧,不要都挤在这里。”
吕氏低着头,这里面也包括了她。
她心里刀割,自己竟然无法留在这里,陛下的成见太深了。
可是太子病的这么重,陛下心急如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敢求情,只好和其他妃子一起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朱元璋又看向朱允?,
“?儿,折腾了一个早晨,你也回去歇着吧。”
朱允通躬身告退。
太子的健康,事关帝国的稳定,估计老朱也不想太多人知道。
朱允?走到前殿,听到朱元璋苍老的声音:
“院判,如何?背痫复发了吗?”
朱允?放缓了脚步,隐约听到李院判回道:
“陛下,已经不是背痛的问题了,太子………………”
侍卫已经挑开了帘子,后面的声音低的听不清楚,朱允?走出了咸阳宫。
东方已经有了一丝亮光。
天色浅蓝。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一阵冷风吹来,朱允才察觉里面的衣服都湿了,冰冷地贴在身上。
战马就拴在不远处,正打着响鼻。
朱允通上前解开马,牵着马走向长安宫。
吕氏闷闷不乐地回了景阳宫。
去年太子生病,她忙的几乎脚不沾地。虽然很累,但是她丝毫不觉得烦。
现在轻松了,可是她却十分疲倦,双腿灌了铅一般。
进了大殿,吕氏坐下发呆。
眼下只能忍忍了,等太子病情稳定了再做打算。
后殿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母亲,你回来啦!”
朱允?十分开心,小跑着扑了过来。
吕氏搂着他,
“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了呗。”朱允?随口回道,“不像我哥,还在睡呢。”
吕氏不由地叹息,二儿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大儿子却每天睡不醒。
兄弟两个要是调换一下就好了。
“滑板好玩吧?”吕氏问道。
朱允?馋滑板,可是她实在不想买朱允通的东西,就让内官衙门造了一个。
还请宫廷画师绘制的画。
朱允?摇摇头,
“不好玩。”
“为什么?”吕氏很意外。
“破木头做的,还不能转向,害的我撞雪堆里了,他们的都笑话我。”朱允?的眼圈红了。
吕氏无言以对。
让内官衙门做一个玩具,自然不能用名贵的木材,不然传到陛下那里,就是奢侈浪费了。
木匠用的是槐木板。
轮子也不是铁的,而是木头刻的。更没有镶嵌金丝、银丝、珠宝。
朱允?还在抱怨,
“他们都笑话我,说我这是太监宫女玩的。”
吕氏心里烦躁,将孩子推给了嬷嬷,
“带他去吃早膳。”
朱允?一边走,还一边愤愤不平,
“母亲你太小气了,一个滑板都不舍得给我买。”
嬷嬷急忙抱着他去了后殿。
吕氏胡乱用了口早膳,准备去睡一会儿。
早晨起的太早了,现在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精神。
等睡醒了,傍晚再去咸阳宫吧。
朱允?从后殿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看到母妃,他吓了一跳,急忙端正身姿,
“母亲,您怎么回来了?”
吕氏问道,“你怎么样了?”
“孩儿没事了,”朱允?摆摆手,“不过是炭气中毒,昨晚就好了。”
吕氏上下打量他。
朱允?被看的心里发毛,“母亲?”
“?儿,早晨练剑了吗?”
其实不用问,看儿子睡眼惺忪的样子,是刚起床。
吕氏有些气苦,为什么朱允?就能不到五更就起床呢?
据说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儿怎么就不行呢?
“呃,母亲,孩儿,孩儿不想学剑了。”
“为什么?”吕氏心里的火苗在迅速壮大,她尽量平和地问道,“不是你求着你父王,要学剑的吗?”
“母亲,孩儿想改学长枪。”
“为什么?”
“母亲,没,没什么,就,就是不喜欢。”
“不行!不仅不能换,还要好好地学。”吕氏感觉额头有青筋在跳。
自己已经够烦的了,孩子还一个个的这么不省心。
她明白,就是朱允通嘲讽“剑人”的缘故,女儿受不了这种嘲讽了。
吕氏强忍怒火,叮嘱道:
“不指望你学剑杀敌,你能把体格练好,不要遇到一点事就晕,咱就知足了。”
今天凌晨,朱允?出尽了风头。
陛下、宁妃来了之后,陛下赞不绝口,不断夸赞朱允?。
?儿及时发现太子的病情,
?儿果决地处置,去乾清宫禀报;
?儿以最快的速度去请太医;
JL......
一个早晨,似乎耳朵里塞满了“儿”,简直如上一般痛苦。
陛下甚至说,“?儿是吾家麒麟儿”!
宁妃、薛妃还有其他妃子,御医都跟着夸赞。
唯独吕氏心如刀绞。
她恨不得现在冲回景阳宫,将朱允?拖过来。
作为太子最年长的儿子,
朱允?在最重要的时候缺席了,不仅没有任何表现,人影都没有。
虽然都知道是炭气中毒了,可是空的位置却让难免让人多想。
看着儿子委屈巴巴地样子,吕氏有些无力,
有那么一刻,她想放弃了,儿子就这样还争什么争。
“?儿,知道薛妃在管着东宫吧?”
“知道,母亲,这些都是暂时的,等父王身体好了,………………”
吕氏摆手打断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太子妃来怎么办?”
朱允?吓了一跳,
“母亲,那怎么可能?”
吕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母亲,这,父王不会这么做的。”
吕氏冷哼一声,
“去吧。最近好好想想,不能再糊里糊涂地下去了。你明年都十五岁了,该懂事了。”
朱允?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朝后走。
凉国公府。
蓝玉早早地醒了。
用了早膳,就径直去了书房。
他已经得到消息,昨天太子落水,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他想吩咐王行,派人去打听一二。
也许,王行已经知道一些了。
蓝玉还没有坐稳,王行就快步来了。
看着王行神情有些严肃,蓝玉挥退了左右。
王行进屋躬身施礼,
“先生,有心事?”
王行看左右无人,依然低声道:
“老公爷,今日凌晨,羽林左卫出动了。”
蓝玉吃了一惊,
“何事?”
王行回道:
“凌晨,殿下突然出宫,单人匹马,接走了李院判,羽林左卫是给他清道的。”
蓝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院判??儿来接人?莫非是,是,太子?”
王行微微颔首,
“老公爷,咱们有人就住在李院判的坊,听李院判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出诊’。”
蓝玉虎目圆睁,只觉得浑身冰冷,
?儿骑马接人,陛下的护卫开道,
这说明病的很重,很急。
想起太子去年背痛,差点就撒手人寰。
蓝玉连打了几个寒颤,心脏似乎被人用力抓了一下,十分难受,呼吸有些不顺了。
在敌人万军中纵马驰骋的大将军,现在竟然感到了恐惧。
“王先生,咱们这些厮杀汉,靠的就是太子的庇护,如果......”
他说不下去了。
如果太子出了问题,那淮西勋贵的下场就很难说了。
王行安慰道,
“老公爷,也许是其他人。”
“不如派人去问问殿下。”
蓝玉连连摆手,
“先生糊涂啊!现在这种时候,即便?儿主动告诉老夫,咱也要将他的嘴堵上!”
王行摆摆手,
“派个人,进宫给殿下请安,什么都不用说。如果和太子有关,殿下今天必然请假,不会去大本堂。
“请假,就没其他可能吗?”蓝玉质疑道。
“老公爷,其他人生病,接李院判的就不是殿下,殿下也不需请假。”
蓝玉沉吟半晌,还是摆摆手,
“算了,瓜田李下,还是避避嫌。咱派人去,陛下肯定会知道的,会对儿有看法的。”
“万一有人泄密,?儿就说不清楚了。”
“无论是谁病了,都已经成了定局,咱不急!咱等等看!”
“还有四天就元旦了。元旦那天,咱要去奉天殿参与朝贺的,那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