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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阳光正好。
年三十了,皇宫里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咸阳宫。
朱标坐在后殿的首座,
从请李院判来看病,已经过去四天了。
明天就是元旦,大明的年初一。
老朱去太庙祭,祭祀朱家的先祖,祈求先祖的庇佑。朱标没有去,东宫也没有成年的皇子需要跟随祭祀。
朱标似乎好的很快,李院判来的当天就能下地了。
第二天可以出寝殿,在咸阳宫内宫人搀扶着溜达几圈。
第三天,他可以自己走路了。
今天是第四天,他不愿意在寝殿呆着,就来了后殿。
宫女送来了药汤,朱允?上前小心地接过,双手碰到朱标的面前,
“父王,请用药。”
朱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朱允?急忙吩咐宫女,
“准备沙漏,半个时辰后才能用膳。”
朱标呵呵笑了,
“炫儿,不用掐那么准的时辰,差不多就行了。”
朱允?正色道,
“父王,皇爷爷说了,要听院判的嘱咐。”
朱标笑着连连点头,
“好,好,听院判的,听陛下的。”
吕氏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父子说笑。
薛妃坐在一侧,默不作声。
朱允通站在一旁,也安静地看着。
~
朱标看向两个兄弟,叮嘱道:
“炫儿,?儿,大本堂放假了,但是学业不要落下。你们兄弟,每天练一幅字给我看看。”
朱允通兄弟二人都躬身称是。
朱标拍拍大腿,又叹息道,
“你们两个看到了吧?身体很重要啊!”
朱允?乖巧地说道,
“父王正值春秋鼎盛,区区一点小疾,很快就会彻底痊愈的。”
朱标这次没有笑,反而严肃地说道:
“你们两个,早晨都习武了吗?”
虽然问的是两个人,但是他只盯着朱允?。
朱允通每天早晨不用叫,自己都爬起来了,
现在后宫教育孩子,都是拿朱允?当样板的,
“看看人家东宫的三殿下,再看看你,……..…”
朱允?躬身回道:
“父王,孩儿在练武。只是给两位先生放了年假。”
朱标微微颔首。
朱允?则支支吾吾,
“父王,孩儿,也,也在练呢。”
其实,自从朱标生病他就没碰过剑,他不想当剑人。
他想着改学枪或者刀。
吕氏看了儿子一眼,在一旁娇声帮儿子掩饰,
“夫君,臣妾看年关将近,就给剑术师父放了假,让女儿自己练呢。”
朱标微微颔首,
“很好!尊重师长,做的对。’
“你们要将练武坚持下去,不要像为父,这么胖。”
他拍拍自己有点干瘪的肚子,
“结果身子却不禁风霜了。”
说着,他自己都笑了。
众人陪着笑,吕氏更是笑的花枝乱颤。
朱允?听出了他话里的悲凉,鼻子不由地一酸,只好安慰道:
“父王,您是大肚能容,容大明江山!”
朱标乐了,拍着肚子,哈哈大笑,
“?儿说的是!“
“只是最近有乱民在里面造反呢!”
薛妃的眼圈红了,低下了头。太子看似一天一天变好,其实身子骨虚弱的很,情况依然十分凶险。
朱允?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朱允?,
这么好的词,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朱允?躬身告退,
“父王,孩儿下午有课业要做,先回宫了。
朱标问道:
“?儿,你的学习是怎么安排的?”
“父王,孩儿早起习武,之后是晨读,早膳后来咸阳宫。下午是练字、温习功课,看书。晚上和下午差不多,睡前再练武半个时辰。’
“很好!”朱标连连点头,“回去吧,我这有一堆人,不用担心。”
“是!父王,孩儿告退。”
朱允?又向吕氏、薛妃告辞。
有太子在,吕氏十分客气,
“?儿也不用这么辛劳,注意劳逸结合呀。”
朱允?点头应下。
看他们母慈子孝,朱标很欣慰。
~
吕氏眼珠一转,对薛妃道,
“妹妹,你也回去歇息吧,这几天你都没好好睡一觉,看的我好心疼。”
薛妃有些犹豫。
朱允?走了,咱也要走?
总有个人守在这里吧?
万一都走了,太子妃冒坏水了怎么办?
她也很担忧,万一太子收回权力,重新命吕氏掌管东宫,那自己的下场就不敢想象了。
朱标看她十分憔悴,也劝道,
“薛妃,回去吧。别咱没事了,你却病倒了。”
薛妃不能再留了,只好无奈地起身,躬身告退,和朱允?一起出去了。
吕氏心里美滋滋,两个最讨厌的人都走了。
自从薛妃掌管东宫,吕氏想用钱就只能用自己分内的,
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整个东宫账上的钱都是她的,随便支取。
沙冠英的作坊还在扩张,但是扩张需要大量的钱。
吕氏不断掏钱资助,作坊不断扩张。
现在吕氏的私房钱几乎被掏空了,还有之前挪用的东宫的公账上的钱,
不过成果很显著,据说订单已经排到了正月十五。
而三青鸟已经沙冠英打的节节败退,一直不断减产,在裁减工人,
甚至三天前竟然放年假了,年后初五开工。
显然这是自知不敌,主动偃旗息鼓了。
吕氏觉得好笑。
年关正是赚钱的好时候,等年后天热了,用蜂窝煤的就大幅减少了。
有钱不赚,竟然放假,据说放假期间还给工钱,年后还能开工吗?
真是可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收买人心,其实就是沙冠英的手下败将。
呸!
等你们年后开工,客户都被沙冠英抢光了,你们就等着倒闭吧!
~
咸阳宫外,
朱允?送薛妃上了轿子,自己则在轿子外陪着。
宫中不断有鞭炮声传来,空气中飘荡着燃烧柏叶的味道。
薛妃挑开帘子,柔声道:
“?儿,下午你可以将学业放放,勤来咸阳宫的。”
这几天朱允?极力打造“大孝子”的形象,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陛下,宁妃都夸赞过。
太子更是很喜欢,屡屡提及?儿的孝顺,还有朱允?去年的疾。
相比之下,朱允?就默默无闻了。
朱允?笑道,
“娘娘,孩儿知道了。”
他明白薛妃的意思,
太子妃每天早早地带着朱允?来了,娘俩一直呆到太子就寝才离去。
吕氏能说会道,经常逗的太子开心,
朱允?小心翼翼,抢了很多宫女太监的活,就是一个大孝子。
他们三个有说有笑,才像一家人,完全冷落了薛妃。
显得薛妃和他们格格不入。
吕氏现在还是太子妃,薛妃心里很不踏实,担心权力重新夺回去,那时会遭到吕氏的残酷报复。
看薛妃焦虑,朱允通安慰道:
“娘娘,他们不足为虑,随他们折腾去吧,孩儿就遵循本心。”
当然,这只是一句安慰。
其实吕氏最近变化很大,变得心机更加深沉,双眼潭水一般,已经不轻易显露想法。
朱允?也变得更加乖巧,不再那么易怒。
朱允?摇摇头,我还是更欣赏你们之前蠢萌的样子
~
薛妃到了自己的宫殿,下了轿子,
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宫门上已经贴好了门神,两侧还悬挂了福神。
宫女刚放完爆竹,地上有一些零星的碎屑。
看左右无人,薛妃低声问道:
“?儿,你昨天听李院判的诊断了吗?”
昨天李院判来复诊,薛妃没有在。
等她来了,李院判已经走了,吕氏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朱允?摇摇头,
“孩儿来的时候,李院判已经出来了。”
薛妃叹了口气,
“好吧。你进来坐坐吧?”
朱允?摆摆手,
“娘娘去休息吧,孩儿也回去了。”
告辞了薛妃,朱允通向长安宫走去。
刚才,他话只说了一半,虽然李院判出来了,但是他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当时李院判回了一句,
“太子需要静养,过三、四个月看吧。”
这句话很直白,所以朱允通才不敢泄露。
其实,李院判说的很清楚了,这几个月是很凶险的。
太子撑过去了,就成功地度过了一劫;
撑不过去,那就......没有然后了。
朱允通的心情很沉重。
朱标看似康复的很快,其实依然病的很重,病情依然十分凶险。
他的身体很虚,在后殿走两圈就出虚汗,
薛妃也说,太子夜里经常咳醒,
几乎每天都有低烧,吃药就下去,药停半个时辰就起热,
虽然只躺下四天左右,太子却瘦了很多。
李院判名义上是丁忧了,其实每天下午都来宫中给太子把脉。
如果真的好转了,他不需要来这么勤的。
朱允通也无奈,现在方子只能陛下,太子才能看,其他人都不许碰的。
他也不知道病情到了哪一步,
但是肯定不在肠胃,
更不像在腠理,
种种迹象表明,更像在骨髓。
咸阳宫。
吕氏看看太子,又看看儿子,心情无比放松。
这下好了!
碍眼的都走了!
就剩下自己一家三口了。
朱允?乖巧地捧过一杯茶,双手奉上,
“父王,您用茶。”
朱标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道:
“放一边吧。”
吕氏笑了,起身走了过去,
“夫君,这可是李院判开的三红汤,红茶,红枣,枸杞,专门给您暖身子的。”
朱标没有理会她,反而神情变得严肃,
“炫儿,和咱说说你这个假期的学习安排。”
朱允?躬身道:
“禀父王,孩儿早晨,呃,习武,练剑;之后是晨读,早膳后来咸阳宫。”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
朱允?不明所以,弓着身子不说话,右手不自觉地搓着袖口。
吕氏上前柔声道,
“夫君,怎么了?”
朱标皱眉道,
“只有晨读,之后没其他安排了吗?”
吕氏明白了,解释道,
“夫君,孩子白天不是在咸阳宫吗。”
朱允?急忙借口道,
“是的,父王,孩儿暂时没有安排太多学习任务。等父王病愈,孩儿就追回来。”
朱标冷哼一声,
“这里有宫女、太监,嬷嬷,还有诸位娘娘,需要你放弃大好时光,在这儿吗?”
“你看看你三弟,自从坠崖,他知道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开始奋发图强。
“他已经超过你了!背书,书法都比你强!”
朱标的话十分刺耳,吕氏母子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他们最不喜欢听别人夸赞朱允?,尤其是这话还是太子说的。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朱允?无力辩驳,父亲说的是事实,自己背书没有朱允?流利,
但是说书法,他心里有些不服气。
吕氏想帮儿子说话,
“夫君,......”
朱标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慈母多?儿!”
吕氏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朱标冲儿子挥挥手,
“?儿,你回去学习吧。以后每天和你三弟一样,上午来一趟,傍晚来一起用晚膳,这就足够了,其余时间好好学习!”
朱允?有些迟疑。
如果和朱允?一样,怎么显示自己的孝心?
那不更容易被朱允?比下去了?
现在自己也就“孝”能拿得出手了。
朱标有些严厉地叫道:
“?儿!”
朱允?只好躬身道:
“是,父王。孩儿告退!”
朱允?无奈地走了。
吕氏看着儿子走了,大殿只剩下太子和她,心里反而更加放松了。
这不就是妥妥的二人世界吗?
朱允?比儿子强?
等自己巩固了太子妃的位置,一切都会恢复过去的样子。
让太子敲打一下女儿,也挺好的。
她亲自上前捧起三红汤,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哥儿。”
朱标接过茶,慢慢喝了一口,又叮嘱道,
“炫儿的学业你盯住,不要以为生在皇家就可以懈怠。咱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人人唾骂的蛀虫。”
吕氏轻声笑道,贴在朱标的身边,
“哥儿放心,臣妾会管教他的。女儿是个乖孩子,只会给您争光的。”
朱标微微颔首,
“这孩子知书达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气氛缓和下来。
两人说说笑笑。
朱标突然一拍大腿,懊恼道:
“?儿走的急,咱有一件事忘记问问他了。”
吕氏十分好奇,
“哥儿,什么事嘛?很着急吗?需要叫他来吗?”
朱标摇摇头,
“算了,他要来用晚膳的,到时候再问吧。反正明天也元旦了,现在已经晚了。
吕氏心里猫爪一般难受,这一句太多的内容,她却听的云里雾里。
她踏在朱标身边,撒娇道:
“哥儿,说嘛!“
朱标却缓缓站起身,
“累了,回去躺一会儿。”
吕氏急忙上前搀扶,两人不紧不慢地向寝殿走。
“哥儿,?儿又惹祸了吗?”吕氏旁敲侧击地问道。
“?儿这么乖,怎么会惹祸。”朱标失声笑道。
?氏直翻白眼,
“乖”这个词和朱允?放一起,太违和了。
“那哥儿着什么急?”
“其实也没什么,那个三青鸟作坊也不知道减产了吗,咱担心年后骤然减产,工匠们会起乱子,那里可有近万人呢。”
吕氏心中疑云大起,小心地试探道:
“哥儿,听说三青鸟可是很赚钱的,为什么要减产?””
朱标站着歇息,擦擦额头的汗,顺便解释道:
“因为父皇明天就要向全天下公布蜂窝煤的方子了。工部还研制了能研磨煤炭的机关,两头牛就可以拉动,明天也一起公布。”
吕氏犹如五雷轰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三青鸟要减产了。
“哥儿,之前怎么没听说啊?”吕氏声音颤抖了。
“这种朝堂的事情,无趣的很,有什么好说的。”朱标笑道,抬脚继续向前走。
吕氏身子颤抖着,脑袋要炸了一般,
最近一直督促沙冠英扩产,再扩产,为了多赚,多抢顾客,她也不断地加钱。
每次钱嬷嬷说没钱,她都会掏出来一些。
有些是自己存的,有些是东宫公账上的,
本以为赚了钱就填补了这些窟窿,以后有了一个赚钱的作坊,就不会缺钱了。
没想到...………
朝廷要公布方子了,还有了研磨机关。
那得有多少作坊涌进来?
可以想象,价格会飞快地向下掉。
最近签了那么多的订单,都是按照现在的价格签的,年后还不得亏死?!
完了!
全完了!
沙冠英要倾家荡产了!
景阳宫也彻底没钱了。
自己还截流了东宫的一大笔钱,可怎么填补?
吕氏眼前真真发黑,心里只有绝望。
朱标一边晃晃悠悠向前走,一边唠叨,
“还是?儿懂事啊,知道蜂窝煤事关千家万户,爽快地拿出了方子。陛下因此还嘉奖了他呢!你说………………”
太子突然愣了,左胳膊怎么空荡荡的,少了个挂件。
他回过头,惊讶地看到吕氏满头大汗,愣愣地站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昔日光彩照人的小脸,现在毫无血色,惨白如雪,
只有除了胭脂的嘴唇,依然娇艳欲滴。
“你怎么了?”太子急忙问道。
吕氏目光呆滞,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吕氏晃了一晃,委顿在地,昏了过去。
朱标急忙吩咐宫人,
“快扶起来,快请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