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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朱允通等在东华门内,宫禁刚开他就纵马出宫了。
今天大本堂放假一天,他去给太子请了安,就收拾准备出宫了。
东华门外,他汇合了蓝九和,一行人纵马直奔城外。
一路上行人、车辆更多的是奔着京城而来,他们逆着人群朝栖霞方向狂飙。
朱允?最近想起了一些生产铅子的方法,不过知道的比较粗疏,还要看庄松德能不能用得上。
如果可行,那生产铅子的效率就会成倍地提升。
“九和,怎么这么多零零散散的军人?”
朱允通有些疑惑,
过去路上很少看见自己行动的军人,今天一路上碰到几十个了。
“殿下,这些兵应该是府军卫火器营的。三日后国公爷就出征了,今天士兵进驻军营,不能再出营了。”
蓝九和用马鞭子一划拉,
“殿下,这些都是府军卫的军田,将士也多是在这一片居住。”
~
半个时辰后,毛元益的老家已经遥遥在望了。
现在这里已经改了名字,对外宣称是“炼钢第三作坊”。
庄松德带着几个徒弟在村口等候。
朱允通坐在马背上,在一处土丘上眺望村子。
之前的牢头盛川宁负责这里的防卫,朱允通看到了几处明哨,还有骑马的流动哨。防守还算严密。
村里现在变成了大工地,一部分房屋被推倒,正在给庄松德建造实验室、靶场。
朱允通催马跑了过去,在村口跳下战马。
庄松德、盛川宁都带着手下上前迎接,
“殿下,今天还是试验火枪吗?”庄松德陪着朱允通向村里走。
“带本王去看看,你们是怎么造铅子的。”
“殿下这边请。”
在庄松德的带领下,众人去了村子的西南,这里平整了一片土地,搭起了棚子。
一群工匠正在棚子里忙碌。
朱允?走了过去,庄松德陪着解释了一番。
这里用的工艺和铸造铜钱的差不多,是先造出模具,
之后将铅融化,倒进模具。
朱允?仔细检查生产的铅子,表面上大小是一致的,但是用工具测量就会发现大小有差距。
“这是模具的问题?”朱允?问道。
按照常理,模具的孔只要大小一致,那生产出来的铅子一定是大小一致的。
庄松德躬身道,
“殿下说的是,模具上的坑很难做到很精细的相同。”
朱允通拿起模具看了看,是两块陶板上压制的坑,看上去就有些粗糙。
“松德,你还知道其他方法吗?”
庄松德回道,
“殿下,目前就这一种方法,军器生产铁丸也是如此。”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
“这种模具,重新打造一副,这次请首饰店的大匠作给你做。你提供需要的尺寸就好了。”
他还知道一种冲压生产铅子的方法,
但是需要配套的冲压机,现在造冲压机已经来不及了。
朱允?吩咐道:
“松德,来一盆水。”
“盛川宁,你派人砍两节竹子。”
两人分别传令下去。
一盆水端来了。
也砍了两节竹子。
朱允通命令工匠在竹子上随便钻了一排孔,
“端铅液过来。”朱允通吩咐道。
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庄松德端来一勺子铅液。
“倒进来,慢一点。”朱允?叮嘱。
庄松德将铅液缓缓倒入竹筒。
令人感觉神奇的时候到了,铅液顺着小孔滴入水盆,遇水迅速凝固,沉入盆底。
时间不长,水盆里已经满满一层铅子。
朱允?放下竹节,对庄松德道:
“你看盆里的铅子能用吗?”
庄松德伸手捞了一把,
“殿下,稍微打磨一下就可以用了。”
“那你们就用这个方法,尽快多生产一些铅子。”朱允叮嘱道。
如果铅子受限,火药枪最后就成了摆设。
这种利用重力生产的铅子,可以临时解决紧缺的问题。
如果庄松德这个方法成熟了,就可以告诉蓝玉,大军在前线自己就可以生产铅子。
庄松德叫来几个工匠,聚在一起商量,
很快他们做出了一个模具,开始试着生产,
他们根据问题不断调整,
“可以加个坡度。”
“钻的孔太粗了,需要打磨光滑。”
“不如用陶泥来做。”
“一个模具只开一个孔,上端做成漏斗的形状。”
众人群策群力,模具和朱允?演示的竹节的差别越来越大,生产的铅子也越来越圆。
虽然精度不比之前的模具法,但是生产效率却成倍提升了。
庄松德略算了一下,
“殿下,如此营造铅子,那后日属下可以提供三百箱铅子。这还是受限于铅板的供应跟不上。”
朱允?摆摆手,
“一百箱就够了,太多了挤占本就紧张的仓位。”
“这种水滴法的模具多生产一些,和枪一起送过去,让火器营自己也能生产。”
现在军队火铳的铁丸太大,也太粗糙,和火药枪完全不匹配。
如果前线自己可以生产铅子,火药枪就可以一直输出火力,也更便于调动,减轻军队的后勤压力。
朱允?将庄松德叫到一旁,低声吩咐,
“你根据火药枪的款式,做一款小巧的,可以单手握着发射的。”
庄松德略加思索,就回道,
“殿下,您说的这种,属下也曾经考虑过。这种威力太小,只能近距离使用。”
朱允?笑道,
“只做一把。一定要精美!要安全!要奢华!”
“至于射程......差不多就行了。”
“一句话,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又描绘了一些细节上的要求。
庄松德若有所悟,
“殿下,这把枪就是用来装的,是个摆设!”
朱允?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对!”
谁说庄松德不通人情世故的,这不是很快就理解了吗。
庄松德一拍胸脯,“殿下,您就交给属下吧!您来拿火枪那天,保准一起给您!”
“松德,那装枪的匣子也......”
“殿下,保准最好的木材,最好的油漆,最有名的画师。”
解决了铅子的问题,朱允通又巡视了火枪的临时生产作坊。
之所以是临时,因为等拿出火药枪,估计老朱不可能放任民间自己生产。
虽然官方的作坊效率低下,以后创新也不太指望了。
但是火药枪和炼钢不一样,
这种带膛线的后膛燧发枪,就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老朱不掌控在自己手里,觉都睡不安稳。
之后朱允通去了在建的炼钢炉子,
这里进程十分缓慢,地基还是个大坑,很多力夫正在挖土。
朱允通没有催促,这种炉子一旦建成就不能随便停下检修,最好一直用到报废,
所以一开始就要做的尽善尽美了,避免后续的麻烦。
转悠了一圈,眼看日上正午,朱允?回城了。
路上依然能看到零星的士兵,背着包裹大步流星地赶路。
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
朱允?心中叹息,更强的国力,更强的武器,又何尝不是止杀的手段。
他很庆幸火药枪赶上了。
上百杆超越四百年时空的火药枪,足可以改变战局。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跟着蓝玉去前线看看。
进城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朱允?放马缓行。
城墙已经在望,朱允?却拨转了马头,
“九和,跟本王去军器局。”
从昨天毛海的经历看,今天他极有可能再被刁难。
城外,军器局。
朱允通看到门前长长的一排空车,毛海蹲在军器局大门的一侧,犹如守门的石狮子。
看来,今天比昨天更不顺利。
朱允?跳下了战马。
毛海看到他,急忙带着手下迎了上去,“末将百户毛海拜见殿下!”
“毛百户,怎么还没领到军火?”
“禀殿下,匡大使不在衙门,末将在等他回来。”
“等多久了?”
“殿下,末将一早就着兄弟们来了。”毛海满脸的无奈。
“九和,你进去,将匡修文揪出来!”朱允?怒了。
这个匡修文明明知道毛海今天上午来,竟然不在?
是躲着不见的吧?
这种小吏的把戏,朱允?见多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匡修文这种货色。
蓝九和大步冲了进去,守门的士兵装没看见,任由他进去了。
朱允?又吩咐一个护卫,
“去,请工部虞衡清吏司的郎中,就说本王在这儿等他。”
毛海有些担忧,
“殿下,等国大使来了,您帮着末将说句话就行了。末将不敢麻烦郎中前来。”
朱允?摆摆手,
“一切有本王做主!”
今天必须把军器局的毛给顺了。
将士们流血流汗,不能再被自己人刁难。
院里传来一阵惊叫声,还有一些杂乱的声音。
蓝九和揪着匡修文出来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蓝九和几乎是一路拖行。
匡修文一路无能狂怒,
“本官要去控告你!”
“你到底是何人?!”
“这是军器局衙门,你死定了!”
“知道本官是谁吗,你胡来你!”
蓝九和直接将他丢在地上。
匡修文看到面前有一双厚底靴子,靴子之上是锦袍。
锦袍?!
有贵人在!
匡修文打了个寒颤,急忙爬了起来。
他看清楚了,是三殿下。
“下官军器局大使匡修文拜见三殿下!”
朱允?冷哼一声,
“明明在军器局,为何不见毛百户?”
匡修文出了一额头冷汗,支支吾吾道,“三殿下,下官,呃,.......
“别撒谎!”朱允通呵斥了一句。
“下官刚才有事要忙,就请毛百户等候片刻。”
“等两个时辰,是片刻吗?”
“殿下,这,呃,下官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实在是对不住毛百户了。”
朱允通上下打量他。
匡修文之前并不负责军火,甚至都不在工部的系统,而是从下面的县衙调上来的。
所以这人刁难毛海,并不是因为军火案,
纯粹是文官看不起武官,是骨子里的恶。
“匡修文,你之前是高淳县的主簿?”
“是的,三殿下。”
“通过谁的关系进的工部?”
“呃,三殿下,曹国公府的三管家,是下官的姑父,亲姑父。”匡修文抬出了自己的关系。
曹国公属于勋贵,更是皇戚,和殿下血脉很近。
有了这层关系,殿下应该能高抬贵手了吧?
朱允通有些意外,
“你的姑父是曹国公府的三管家?”
“是,殿下!”匡修文心中有些忐忑,希望殿下看在亲戚的份上,今天能高抬贵手。
“匡大使,你为何刁难毛百户?”
“殿下,下官......”
“现在,给毛百户赔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朱允?呵斥道。
匡修文有些为难,咱是清贵的文官,怎么可能给一个脑子长肌肉的家伙道歉?
那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会被同僚嗤笑一辈子的。
匡修文拱手哀求道:
“殿下,下官是读书人,请给一点体面,下官马上就给毛百户办理领取手续。”
“哦,清贵的读书人?”朱允?被气笑了,
“曹国公府的三管家,那就是李景隆的一条狗!”
“你这么贵的读书人,怎么还舔着一条狗爬进工部呢?”
匡修文面如死灰,气的浑身发抖。
这句话虽然有些粗糙,但是直接揭开了他的画皮,露出虚伪的内心。
殿下,杀人诛心啊!
他的腰了下去,再也不复在毛海面前的嚣张。
他不敢顶嘴。
激怒了皇孙,当街砍了他都可能。
这可是大明!
毛海等军人暗叫爽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朱允通不再理会匡修文,而是背着手走到了一旁,
“毛百户,你是玩火铳的?”
他早就听闻,毛海曾是蓝玉的亲兵,是个用火器的高手。
“禀殿下,末将自十六岁入伍,就一直用的火器。”
“哦,那你说说,这火铳该怎么用,有什么注意事项?”
“末将遵令!殿下,这火铳分为几种,比较常用的是手铳,………………
毛海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确实积累了不少经验,
朱允?很欣慰,有这样的老兵在,火药枪应该很快形成战斗力。
这次平叛,真让人期待啊!
匡修文被晾在了一旁,灰头土脸地站着,
不敢走,也不敢再说话,唯恐殿下再说什么诛心的话。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等马车停稳,工部尚书秦逵从上面下来了,身后跟着虞衡清吏司的郎中施元冬。
朱允有些意外,大步迎上前,
“秦尚书,怎么还亲自来了?”
秦逵十分羞愧,上前拱手施礼,
“殿下,听闻手下不懂事,耽搁了大军领用军火,下官是来赔罪,也是来解决问题的。”
当他听说是朱允通在军器局门口,领军需的将士还被刁难了,当即就上来了。
如果不是朱允?殿下,军火案就血洗了工部,领军需的这点小事怎么还能惊动了大恩人!
他决定亲自来一趟,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的殿下生气。
施元冬面对恩公也是满脸羞愧,如果不是朱允?殿下,他的坟头草都要冒芽子了。
现在却只是罚俸半年,
他急忙上前一个长揖,
“殿下,都是卑职御下不严,给军需添了麻烦。”
他万万没想到军器局出了幺蛾子,竟然把领军火的百户给刁难了。
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匡修文。
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军器局和军队是一体两面的吗?
匡修文双腿发软,几乎要后悔死,怎么就得罪了毛海呢,
工部的大佬,郎中都如此说,自己可能要没有个好下场了。
他强打精神,上前施礼:
“卑职匡修文,拜见尚书!拜见郎中!”
可是秦逵、施元冬都没理睬他。
朱允?也不客气了,“秦尚书,有钢制的手铳吗?”
“殿下,必须有啊!”
秦逵压根没有询问是不是真的有,现在的火铳都是钢制的,库里肯定有货。
朱允?故意转头问毛海,
“毛百户,你们需要多少?”
毛海没有转过弯,老老实实地禀报,
“禀殿下,五百把。”
他不敢要一千了,唯恐再被拒绝,
能有五百把,他就很知足了。
朱允?点点头,
“秦尚书,大军出征需要一千五百把手铳。”
这个数量,足够将蓝玉的一个火器营的手铳全部给换了,还有一些富足当做备用。
四川山地多,手铳更适合小规模、地形复杂的战场。
即便不用火药枪,新式的钢制手铳,也足以压制叛军的火器。
“
毛海:
就是管军需的参将来了,也不敢提这个数吧?
殿下威武!
秦逵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殿下,没问题,这个数量肯定有。”
没有就让工匠加班加点地赶制出来,总之要满足殿下的需要。
匡修文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天还不给的,今天就被打脸了。
毛海激动地满面红光,大手用力揉搓在一起。
秦逵当即转头叮嘱施元冬,
“施郎中,你去,把这些手铳给毛百户。”
施元冬当即拱手领命。
朱允?笑眯眯地说道,
“秦尚书,施郎中,军器局的规矩最近改了啊?”
秦逵、施元冬心中一凛,
“殿下请明示。”
朱允?笑道,
“每一桶火药都要在这里试射,还要领军需的将士自带火铳。”
秦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是什么混蛋的规定?
“............?!”
施元冬急忙摆手,
“尚书明察,卑职真的没有下过这种愚蠢的命令!之前也毫不知情。”
“匡修文,你自己过来说!”
匡修文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
“禀上官,是卑职自己临时想的办法,也是为了保证火药的质量,避免前不久的军火案再次发生。”
秦逵压根就没看他一眼,当即对朱允通道,
“殿下,这种不负责任的规定,下官现在就废除它。”
施元冬也急忙点头,
“殿下,军器局决不允许存在这种不合理的规定。”
没人理会匡修文,他只能继续躬身站着,脑子一片浑浑噩噩,不敢想象自己的最后下场。
秦逵冷冷地问道,
“施郎中,需要本官帮你管一管军器局吗?”
施元冬吓得一头汗,
“下官能管,能管。”
他立刻转头大声呵斥,
“匡修文,你昏聩无能,耽误军需供应,现在被革职了!”
匡修文嗫嚅着,
“郎中,下官错了,请给个机会!”
施元冬目光凶狠,心中恨死了这个蠢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
“滚!”
匡修文知道无可挽回了,不敢再纠缠,失魂落魄地走开了,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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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毛海修理了军器局,朱允回城了。
进城不远,前面路口有一户人家,门前聚集了不少人,竟然也是在送别,
一个年轻的士兵背着大包裹,
妻子泪眼婆娑,扯着他的衣袖不舍得撒手。
士兵在低声安慰她什么。
一个幼小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腿,满脸泪珠儿。
门口一对老夫妇在抹着眼泪。
看士兵的服饰,是一个小旗。
小旗硬着心肠掰开妻子的手,
“照顾老人孩子。”
他又冲门口的老人招呼一声,
“爹,娘,孩儿出发了。”
老夫妇擦着眼泪,带着哭腔叮嘱,
“一切小心!”
“照顾好自己!“
小旗红着眼睛,背着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妻子抱起女儿。
女儿挥舞小手,哭喊着,
“我要爹爹!”
朱允通此刻理解了昨天蓝玉的心情,作为沙场老兵,蓝玉看了太多的牺牲。
今天大明的平静生活,下面垫了多少将士的累累白骨。
他握紧了马鞭。
相信这次火药枪能起到奇效,让将士们斗争昂扬地出征,高唱凯歌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