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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秉德跟着朱允通出了戈江茶楼。
心里想着,刚才殿下提到了皇家的印书坊,
如果父亲的书能在那儿印,对父亲的“立言”就太有帮助了。
单是皇家的名头,就加持了很多分。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付账的事情,
店小二似乎也忘记了该他付款,反而盯住了李炳林五个人。
茶楼外面,王宗敏躬身告辞,
“殿下,在下约了朋友去秦淮河的画舫吃酒,同去吗?”
“你们去吧。本王还有事。”
“殿下,在下先告辞了。”
“去吧。”朱允通微微颔首。
王宗敏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告辞了。
看着他的身影,朱允通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在茶楼闹这一出,松记书坊要跌出三大书店的行列了。
朱允?则带着阎秉德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要了一个雅间,两人走了进去。
阎秉德躬身长揖,
“今天幸好遇到了殿下,不然在下就丢人了。”
“秉德兄,举手之劳,不用客套,快请坐。”
朱允通邀请他坐下。
小二送来香茶。
“秉德兄,遇到什么麻烦了?”
“殿下,家父出了一本书,想找个印书坊刊印出来,没想到遇到了一点波折。在下想为父分忧,没想到......”
阎秉德眼圈湿润,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能一声长叹。
稳了稳情绪,他才继续说下去,将下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朱允?听了直摇头,这个李炳林太缺德了。
今天要不是自己在,阎秉德怎么付钱?
结局只能是带店小二回家取钱,
可是仓促之下,阎思文家也一时拿不出五贯多钱的。
还得向邻居借,
阎家直接颜面扫地,在邻居口中会成了笑话。
阎秉德会成为邻居管教孩子的负面案例,有个败家玩意打肿脸充胖子,去茶楼请客却没钱付款,被店小二追到家里。
他会被人说一辈子,
这个故事能传几代。
李炳林太恶毒了,两人明明没有什么仇恨,他竟然企图从名声上毁了阎秉德!
秉德重重地叹息一声,
“李炳林是在下的同学,实在没想到啊!也是在下虑事不周。”
虽然被李炳林坑了,他的心里满是怨言,也决定和对方割袍断义。
但是他没说对方一句坏话,反而是自责了一番。
朱允?捧起了茶杯,
“秉德兄,先生的书出了什么问题?”
阎秉德详细做了解释,
“五年前,自从家父决定要写一本书,三大印书坊都陆续找过......”
“自从年前完稿,他们更是频频来约,给的价格也是一家更比一家高。......”
“年前他们争相抬价,可是就这几天突然全部不出了。”
“殿下,这三家印书坊店大欺客,言而无信,也太羞辱人了。”
说到最后,阎秉德义愤填膺,双目赤红。
朱允?微微颔首,
“知道了。”
他的心中也有些吃惊,重新认识了方孝孺、黄子澄在文人中的影响力,竟然能命令京城最大的三个印书坊。
阎秉德有些苦恼,
“殿下,书稿凝聚了家父多年心血,如果就此埋没,对他老人家的打击就太大了。”
朱允?也点点头,
如果阎秉德不是担心这些,他这种积年小吏怎么可能上了李炳林的当。
“秉德兄,你多安慰一下老人家,要放宽心。
阎秉德起身一个长揖,苦苦哀求,
“
“殿下,能否施以援手,帮家父找一家印书坊?”
即便不是皇家的印书馆,只要是一家大的印书坊就很好。
朱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本王可以帮忙。”
阎先生对自己不薄。
自从坠崖伤愈复课之后,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夸赞,鼓励,支持,从未责骂过。
和朱允?有了矛盾,先生也从未因为朱允?是太子妃的儿子就偏袒他,
反而不畏太子妃的权势,很公平地处理了问题。
于情于理,自己这次都要伸以援手。
何况阎思文是有大学问的,他是《礼记》这个领域的一面旗帜,他的书销量肯定没有问题。
那三家印书坊瞎了眼,为了攀附权贵竟然弃了宝玉。
听到朱允?的承诺,阎秉德心中的巨石彻底放下了,虽然不知道殿下如何帮忙,但是有了这句承诺就足够了。
“多谢殿下!”
朱允通有些犹豫,
“本王是担心阎先生不接受。”
自己一旦出手,就等于坐实了阎思文是自己阵营的,
如果阎思文不愿意卷入是非,他一定不会接受的。
阎秉德疑惑不解,
“殿下,是担心皇家印书坊要求太严苛吗?”
朱允?摆摆手,
“皇家印书坊不适合。它的发行能力太弱,名下没有书店,主要是供应皇家印刷一些文书,书籍的,完全担负起推广先生大作的重任。”
“再说了,本王既然要做,那就整个大的,这种小打小闹就没意思了。
“请殿下明示。”阎秉德躬身道。
~
朱允?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老钱说,阎秉德为人圆滑,但是品性不错,很正直。
刚才聊天的时候也发现了,阎秉德说话做事大方得体,做事有底线。
这种人因为没有功名,注定在官场上一生碌碌无为,穷困潦倒。
这次正好就从他入手,帮助阎思文。
“秉德兄,本王准备开一家印书坊,你来管理,如何?”
???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意料,阎秉德愣住了,
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父亲的书上,朱允通的提议却跳了出去,让他一时有些懵圈。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这样就太好了!
不仅解决了父亲书稿的刊印问题,还解决了自己的生计。
自己只是个“童生”,在官场的终点就是书吏了,不可能再高。
与其一生困顿,还不如脱了长衫,去选择赚钱,让老人孩子的生活都舒适一些。
他起身施礼,爽快地答应了。
“在下听殿下安排!”
朱允?笑了,
“不再考虑一下?”
阎秉德解释道,
“殿下有点金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得殿下支持,是在下的荣幸,也是阎家的荣幸。”
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一家印书坊的大管事。
朱允通又提醒道:
“因为放本王名下不合适,作坊要挂在你名下的。”
“殿下请放心,这个属下懂的。”阎秉德爽快地说道。
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吏,京城的潜规则他都门。
陛下不许皇族经商,限制达官贵人经商。
于是,王公贵人的作坊,庄子很多都是挂在管家,亲戚的名下的。
朱允?见他懂规矩,就继续问道,
“要不要先回去请示一下先生?”
如果阎思文死活不同意,自己说再多也是白浪费时间。
阎秉德笑着摆摆手,
“殿下,家父对家里的孩子都十分宽容。如果在下选择了,家父一定会支持的。
朱允通见他如此自信,便叫来蓝九和,
“去请孙嬷嬷来。”
“秉德兄,孙嬷嬷是本王的管事嬷嬷,负责本王名下的所有作坊。
孙嬷嬷管理他所有的作坊,新开的作坊依然交给她管理。
虽然全部系在一个人身上有些风险,但是自己手头没有多少人可用。
再观察一段时间许小棠,如果可以,就分一部分作坊交给她来管理,分摊一下风险。
阎秉德红光满面,
嘴角上扬,笑的十分开心。
殿下的援手太及时了,一出手就解决了阎家的两大难题,
这简直犹如暖阳刺破冬日的暗夜,温暖了困难中的阎家。
阎秉德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几乎要跳了出来。
双脚用力踩着地面,尽力克制心中的狂喜,避免自己太失态了。
印书坊投入小,但是利润高。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殿下只需要给五百贯,他就能将作坊开起来。
当然,五百贯也是巨款了。
殿下哪怕给两三百贯,他也勉强能开起来的。
慢慢运营,争取十年的时间成为京城的一个大书坊。
朱允?喝了口茶,
“秉德兄,本王先拿出五万贯,将作坊开起来。”
!!!
多少?!
阎秉德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稳稳心神,他才艰难地推脱道,
“殿下,开一个印书坊,五百贯足以。”
五万贯!
比他预期的高了足足一百倍!
有了这笔钱,即便什么也不干,他也是京城的一个大富豪了。
形容某人有钱,人们会说“家财万贯”,
现在殿下随手就出了五个“富豪”!
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飘渺。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伟大,竟然能开口推掉五万贯!
他没有察觉,他的声音都变腔了。
他的脑子晕乎乎的,人有些飘,脸烫的厉害。
殿下对咱太信任了!
都察院的老大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被尊称为“总宪”,一年的俸禄折合成钱,大概七百贯。
这笔投入是总宪七十多年的俸禄!
也就是说,总宪忙碌了一生,单靠俸禄也积攒不到这笔投资。
他突然发现,总宪也不是那么高大上了!
突然来了一个泼天的巨款。
阎秉德头脑发涨,眼睛酸涩,人有些晕乎乎,脚底踩着棉花一般。
他有些承受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冲出去仰天长啸。
朱允?解释道,
“秉德,这钱一点也不多。”
“开作坊需要招伙计、买设备、耗材,租赁房子。”
“并且咱们不能只印书,还要开书店去卖书。”
“要在各省的重要地方开设书店,销售图书,同时招揽名家的书稿。”
“林林总总,太多的地方都需要钱。”
“五万贯是初创时的投资,钱不够本王可以追加一些。”
!!!
阎秉德再次被朱允通的规划震惊了,心中有些惭愧。
自己格局小了!
自己只想在京城做大做强,
殿下的目光却已经看向了全国,这就是胸襟,这就是眼光。
是自己的眼光太小了。
相比之下,京城的三大书坊也不是那么难超越的。
三大书坊的影响力也主要在应天府,稍微远一点就不行了,更是无法和和殿下规划的铺货到全国相提并论。
阎秉德拱手,
“在下一切听殿下吩咐。”
咱将掌管万贯财产!
书店将遍布全国!
畅想着雄伟的未来,秉德常年的腰杆挺直了起来。
身为小吏,抬头都是比自己大的官,常年躬腰低头,四处俯首帖耳,
长年累月下来,他的腰慢慢地弯了,
因此被父亲斥责了很多次,要求他挺起胸膛,可是都没什么效果。
今天一个五万贯的投资,彻底给他治好了。
阎秉德信心满满,激情澎湃,
“殿下,属下一定用心经营,总有一天会超越三大书坊。’
朱允?摆摆手,哂笑道:
“三大书坊?他们都是垃圾,不值得一提,更不配做咱们的对手。
想想三大书坊的食言,还有王宗敏所透露的他们所做的龌龊事,阎秉德再次被殿下的胸襟折服,
“殿下说的是,他们自食其言,还为了钱不择手段,确实不配做咱们的对手。”
他已经进入了大管事的状态,
开始用心寻思日后印书坊的运作,
“殿下,属下认识一家木材供应商,能用合适的价格买到雕版用的梨木、枣木之类的板材。”
朱允?再次摆摆手,
“秉德兄,咱们不做雕版。”
???
阎秉德愣了,
“殿下,不用雕版用什么?难道......用......活字印刷?”
“正是!”
“殿下,木活字虽然快捷方便,印刷的也更清晰美观,但是刻字成本高,木活字也不易保存,印刷的单张成本远高于雕版。”
“本王知道。咱们也不做木活字。”
他了解过,大明已经有了活字印刷,泥活字在元朝就被淘汰了,现在用的是木活字,
虽然方便快捷,但是问题也不少,主要的就是阎秉德说的那些,
虽然印的质量比雕版强,但是成本比雕版高,因为多是小作坊在用,大作坊依然是雕版。
“殿下,那怎么印?”
“秉德,你先招揽一批做活字印刷的老师傅,咱来告诉他们怎么做。”
“属下遵命!”
两人聊着印书作坊后续的规划。
一炷香后,孙嬷嬷来了。
朱允?给她和阎秉德做了介绍。
又给孙嬷嬷解释,
“本王投了一个书坊,交给秉德兄弟去管。你出几个账房,先拿出五万贯,让作坊创办起来。”
将阎秉德扔给了孙嬷嬷,朱允通告辞了。
孙嬷嬷,阎秉德跟着送出了茶馆。
阎秉德低声提醒道,
“殿下,属下听说大儒方希直先生明天离京赴川。”
朱允?点点头,
“知道了。”
太阳西斜,天色渐晚。
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落锁了。
朱允通没有去别院,直接催马回宫了。
本想去茶楼吃点饭,顺便和老钱说点事,没想到遇到阎秉德把事情耽搁了。
许小棠来信约他去处理暖房的绿植,只能另找时间了。
阎府。
松记书坊的李东家站在了门口,拎着厚礼。
理理衣服,他敲响了院门。
下午,李炳林失魂落魄地回去了,还带着要账的店小二,
五个人掏空了钱袋子,还差戈江茶楼三贯钱。
开始李东家暴跳如雷,侄子竟然如此不堪,没钱去充什么大头,竟然吃了这么多!
他压根不愿意垫钱,
直到他听侄子解释了一番,听到阎秉德被三殿下叫走了,他立刻付了钱,
当然,他让侄子写了欠条,这钱就从侄子的月俸里扣了。
他又立即带着礼物匆忙出门,来阎家修复关系,顺便打探消息。
他虽然站队了朱允?,但是如果一个皇孙要收拾他,他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
李东家害怕了。
院内,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儿子出去一天了还没回来,阎思文夫妇都有些焦虑。
两人正在商量要不要出去找找,外面传来敲门声。
“阎先生在家吗?”
阎思文打开了院门,见是松记书坊的东家。
他不由地皱了皱眉,他实在厌恶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李东家陪着笑脸,还带着厚礼,
“先生,别来无恙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阎思文只好将他请入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