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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谢于道用过早膳,带着随从去拜访朱允通。
可是他扑了个空。
管家回应,“禀军帅,殿下出去游玩了。”
“去哪里游玩了?”
“都帅,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谢于道深吸一口气,只好作罢,掉头就走。
这里是皇孙的别院,还不是他能够发脾气的。
谢于道径直去了松江府衙。
马庆南正在后衙喝茶,刚入晚春,他的汗已经将后背的衣服浸透了,
“这鸟天气,对咱胖子太不友善了。”
当衙役禀报谢于道来访,马庆南沉吟了一下,
“请他去府堂。”
放下茶杯,马庆南一摇摆,晃晃悠悠去了前衙。
谢于道已经在府堂等候,没有起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马庆南拱手施礼:
“下官见过军门!”
谢于道微微颔首,
“马知府!”
明初没有出现以文武的情况,他是正四品的知府,谢于道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他还需要恭敬地施礼。
马庆南在东面坐下相陪,
“来人,上香茶!”
谢于道摆摆手,
“香茶就不用了。马知府,你和咱说说,殿下几时能启程?”
看他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马庆南一摊胖手,苦笑道:
“军门,你看咱就一个正四品的知府,哪有资格安排殿下的行程。咱能招待好殿下,让殿下在松江府开开心心,就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了。”
谢于道被他一句话噎住了,张张嘴想说,本将知道你和殿下关系匪浅。
可是他最后什么没说,因为这话更容易被怼,没有文官愿意承认和一个未来的藩王关系好。
最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借口发难,当即起身,
“老夫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经跨过了门槛。
马庆南跟在身后,客气地送出了衙门,
“军门您慢走!”
谢于道没有理会,上马扬长而去。
马庆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也转身回了衙门,丝毫不担心谢于道以后的发难。
虽然品级有差别,但是他们一文一武,谢于道还没有资格指挥他,
何况松江府属于南直隶,和浙江不统属。
马庆南回到签押房,开始批阅公文。
当心静了下来,又有穿堂风卷入,马庆南渐渐也觉得凉爽了不少。
一个衙门进来禀报,
“府尊,谢军门放了一个兵卒在殿下的别院外。”
马庆南微微颔首,
“知道了,随他去吧。”
谢于道无非是想守株待兔,那让他等着吧。
朱允通带人出了松江府西侧的谷阳门,过了吊桥。
蓝九和、郑锡蕃和毛海都没有随行,现在他们的身份很敏感,担心被锦衣卫的探子看到,一早就各自出城了。
出了松江府城,他们才汇合成一队,
蓝九和在前面带路,一路向西南而去。
很快就下了官道,一路都是蜿蜒曲折,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
前两天才下了暴雨,道路泥泞不堪。
走了一个多时辰,日上三竿,众人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
蓝九和指着前面的村子道:
“殿下,前面就是。”
毛海看房屋都很新,好奇道,
“这村子的人都发财了吗,竟然同时翻建房舍?”
蓝九和笑道,
“这里本来没有村子,是庄先生带着徒弟来了才建的。村里只有他们和保护他们的护卫。”
朱允?察觉,道路已经变得硬实了,一路上的泥泞小路不见了,变成了煤渣铺设的简易道路,可以并行三辆马车。
有这么多煤渣,说明这里有一个耗煤量很大的炉子。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村口。
庄松德已经带着徒弟迎出了村子。
众人跳下马,走了过去。
庄松德还是老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见礼后,他兴奋地说道,
“殿下,钢炮成功了!”
朱允通笑道,
“走,咱们去看看。”
庄松德在前面带路,众人走进村子。
村子中间是一个奇怪的建筑,墙比普通的院子要高很多,大约十尺左右,
和方方正正的房子不同,这是一个圆形的房屋,更像一个缩微的城堡。
墙足足有六尺多厚。
众人跟着庄松德进了这个奇怪的房子,房子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尊火炮。
炮口的前方,在墙上开了一个圆洞。
众人明白了,这里是试炮的地方。
毛海率先明白了,
“庄先生建的这座房子,就是为了隔音?”
庄松德点点头,
“是啊,松江府没有太深的山,只好建了这个房子。咱试过了,白天试射,五里外几乎听不到响动了。”
“村子方圆十里都是庄稼地,五里之外还有护卫把守。”
朱允通点点头,
“很好。”
庄松德轻拍钢炮,数据脱口而出,
“重量两百六十斤,射程大约两千步,炮弹用实心铅弹,单个重量三斤六两,口径。”
毛海是玩火器的行家,当即来了兴趣,
“军中现有的火炮,最远射程是六百多步,有效的射程会更小,差不多两百步。庄先生这个就厉害了,完全可以压制朝廷的火炮。”
朱允?笑道:
“你看看火炮的内膛。”
毛海拿着毛刷亲自清理了火炮的内膛,然后跳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刻了膛线!咱就说射程怎么那么远!”
毛海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叫了起来。
朝廷的火枪的射程是钢制火铳的几倍,其中一个原因就和膛线有关。
蓝九和、郑锡蕃对火炮的技术知之甚少,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聊。
郑锡蕃趁着毛海仔细观察火炮,问了一句,
“殿下,这种火炮,咱们的船可以配备吧?”
朱允?点点头,
“当然!只要产量上去,军队、船只都要用上。咱们不生产青铜的炮。
郑锡蕃、蓝九和的眼睛都亮了,如果自己的队伍配备这种火炮,敌人还没到跟前就可以先轰炸一番。
毛海得意地叫道,
“会用炮的都在咱这里。”
蓝九和急忙问道:
“庄先生,生产几门了?”
庄松德指着火炮,苦笑道:
“就这一门,才实验成功的。”
郑锡蕃三人面面相觑,一个怎么分?
蓝九和冲毛海笑道,
“小毛头,你高兴的早了!”
看着他们失望的神情,庄松德笑道,
“眼下钢材奇缺,暂时无法生产第二门的,先等钢的产量上去再说吧。”
朱允通安慰道,
“很快就有钢了。”
琉球的炼钢作坊已经投产,但是钢的质量很不稳定,不是太脆,就是太软,一直无法量产,更无法用于打造武器。
根据关大匠的建议,调整了几次配比,质量依然还是很一般。
明明是关大匠的弟子在主持,用的是比京城好太多的铁矿石,偏偏炼不出好钢,这就是技术上的差距。
现在自己军队用的钢,还是之前从京城偷偷运来的。
庄松德大喜,
“殿下,关大匠要来了?”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
“应该快了。”
出门小半个月了,不知道炼钢作坊的情况。
朱允?揣测朝廷很快就要恢复火枪生产,老朱不会放着火枪这种利器不用的。
那时必然需要钢管,炼钢作坊必然天翻地覆的景象。
“殿下,那在下去琉球。”庄松德立刻拱手请示。
“让你去崇武,你还不去。”朱允通笑了。
庄松德当初将妻儿老小都送去了琉球,自己带着几个徒弟却留在松江府没走。
庄松德摇摇头,
“殿下,马知府这里容易得到好煤炭,京城的钢铁、器材也容易运过来。”
朱允?点点头,
“把这门炮交给毛海,你带着徒弟今天下午就启程,去琉球吧,关大匠很快就去了。”
炼钢作坊有了关大匠,很快就会走上正轨。
自己的钢、火枪产量会跟着翻倍的。
虽然一切才刚起步,和朝廷比太弱小,但是已经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毛海他们也看到了这个前景,都喜笑颜开,恨不得关大匠插翅飞去琉球。
“谨遵殿下谕令!”庄松德拱手领命,“还有三百颗铅弹、五百封火药,在下一起移交给毛将军。”
毛海搓着大手,眉飞色舞,
“谢殿下!谢庄先生!”
朱允通一挥手,
“来,试射一发看看效果。”
毛海撸起袖子,
“殿下,让末将来吧?”
“善!”朱允?同意了。
~
京城。
奉天殿。
散朝了,群臣朝午门走去。
今天早朝少了一个人,就是才在朝会出现一次的朱允?。
但是没人询问,更没有人提起。
大家似乎都刻意忽略了。
都知道朱允?被炸伤了,只是这个话题太敏感。
朱允?系的几个文臣,都本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朱元璋回了乾清宫。
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他却没有多少食欲,
“云奇,来点酒。
周云奇有些犹豫,
“陛下,您现在咳嗽的厉害,太医叮嘱少喝酒。”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来吧。”
周云奇不敢再争辩,挥手示意上酒。
依然是陛下最爱的黄酒。
朱元璋先喝了一杯酒,才咂咂嘴,拿起筷子,
“云奇,?儿那有什么消息吗?”
周云奇躬身道,“禀陛下,御医已经上了奏疏。”
“拿来咱看看。
“是,陛下!老奴这就给您取来。”
奏本只有一张纸。
这是清晨诊断的结果,朱允?被炸的伤并不重,听力基本上都恢复了,
神志清醒,但是现在依然怕光,怕有动静,怕生人。
有点低烧,食欲不振。
但是御医只开了安神的方子,至于低烧,御医判断只需要休息一天,烧自然就退了。
御医最后建议静养一段时间。
朱元璋随手将节略丢在了一边,端起酒杯又一口闷了。
周云奇在一旁苦着脸,想劝谏又不敢,
陛下现在心情很糟糕,周云奇不敢上前触头。
幸好,他看到朱元璋拿起筷子,夹了菜。
结果菜还没到嘴边,朱元璋又咳嗽起来,
周云奇上前轻拍后背,
“陛下,您清晨起来也有低烧,请御医来给您瞧瞧吧?”
朱元璋摇摇头,
“再说吧。”
朱元璋喘匀了气息,又问道,
“上午锦衣卫还有奏本吗?”
锦衣卫不单是指挥使可以上奏疏,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都可以。
并且他们各司其职。
监视京城官民的舆论,就有专人负责。
周云奇躬身道,“陛下,上了一份奏疏。”
“拿来。”
朱元璋翻开了奏本,大部分都是日常的监视。
最后是关于爆炸的反应。
京城谣言四起,谶纬之说尘嚣日上,说朱允?是水命,克了作坊的金命,
最终导致了地龙翻身。
甚至有人造谣,说通殿下也是被这么走了,被派去东海送死,朝廷有奸臣。
朱元璋合上奏疏,心情更糟糕了。
这次爆炸的时机太巧了,主持钢管生产的、出钢的、负责安防的,三个最关键的管事都是朱允?新提拔的。
朱允?这次再无辜,也说不清楚了,
这件事注定成为他的黑历史,无法洗清。
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朱元璋就将筷子扔了,
“不吃了。”
周云奇上前劝道,
“陛下,多少吃一口面吧?”
朱元璋已经扶着膝盖,缓缓起身,
“准备车马,咱要去炼钢作坊看看。”
这个案子损失巨大,朝廷几乎无法承受,还牵扯了皇孙,他决定亲自看看现场。
看奏疏,印象总是有些模糊。
周云奇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了劝说,
“老奴遵旨!”
炼钢作坊。
现在已经被锦衣卫接管,之前负责防卫的将士被集中看管审查。
朱元璋这次没有轻车简从,而是叫上了六部五寺的主官,在羽林左卫的拱卫下,一路浩浩荡荡。
宋忠接到消息,已经离开作坊五里迎接。
在作坊门前,朱元璋命令停下了御辇:
“朕从大门进去,一路边走边看。”
下了御辇,朱元璋看向作坊。
昔日矗立的高炉不见了,看见的都是房舍、围墙、箭楼。
朱元璋面沉如水,大步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来作坊。
上次来,恰逢电闪雷鸣,他赏赐了作坊一批工匠。
宋忠陪在身侧,重臣们紧随其后。
出于调查的需要,锦衣卫并没有收拾现场。
刚进大门,众人就看到了满地的钢渣、煤块、碎石、尘土,已经可以想象爆炸的威力是多么巨大。
朱元璋不需人引导,径直走向昔日高炉的位置,脚步沉重,心情晦暗。
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硕大的土丘,那就是昔日的高炉。
朱元璋的眼几乎红了,
大明第一座炼钢高炉废了!
成了一?黄土!
他一语不发,大步前行。
众人都沉默地跟在后面。
作坊一片死寂,只有众人凑路的声音。
微风吹过,呜咽声,这是炼钢作坊的挽歌。
朱元璋终于走到了高炉旁。
高炉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原貌了,只有一堆砖土、碎石,几乎看不到残存的结构。
朱元璋心如刀割,
朕的高炉!
朕的精钢!
沉吟良久,他才一步一步走的更近,前面就是爆炸的大坑。
看着大坑,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坑有两人深,十几步宽,
高炉爆炸竟然恐怖如斯?!
朱元璋有些不解,
“宋卿,如果是高炉爆炸,不应该是从炉膛里爆炸吗?怎么在炉基的一侧呢?”
宋忠拱手回道,
“陛下,臣找了不少炼铁方面的大匠作,都认为有这种可能。”
“并且,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工部的人手,都没有在现场发现火药爆炸的痕迹。”
朱元璋背着手,看着深坑,
“这就是排除了火药?”
宋忠肯定地回道,
“是的,陛下!“
朱元璋心中已经信了,如果是火药,至少四五桶火药一起爆炸,才能有这个效果。
那下面必须刨一个大坑。
作坊的守卫那么严密,这是不可能的。
朱元璋抬头看天,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会是雷电导致的吗?”
重臣都吃了一惊,陛下怎么会如此发问?
如果是雷电劈塌的,陛下难道要下罪己诏吗?
他们却不知道,老朱现在只想找到真相,是不是下罪己诏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宋忠躬身回道,
“禀陛下,臣请教了钦天监,那天是晴天,没有雷电。高炉附近也装了避雷针,即便有雷电也安全无虞。”
朱元璋微微颔首,
“说的是!”
他想起第一次来,那天雷雨交加,他亲眼看到雷电劈中了高炉的避雷针,那道刺眼的白光,现在还在他的记忆里闪动。
“负责这里安防的,姓盛?”朱元璋又问道。
“嘉陛下,此人叫盛川宁,曾经在军中服役五年,后随太子北巡,回京城后不久退役,先是去了开国公府,后来了炼钢作坊负责安防。”
“现在何处?”
“陛下,盛川宁下落不明。爆炸现场找到了他的工牌碎片,衣服碎片。”
“关志平也是如此?”朱元璋惊讶地问道。
“是的,陛下。”
朱元璋陷入沉吟。
最关键的工匠,负责安防的大管事,竟然同时失踪了,只留下身份牌、衣服碎片。
是被炸死了,还是金蝉脱壳?
如果是,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他想起了关志平的家属失踪案,
“关志平的家属找到了吗?”
宋忠拱手回道:
“陛下,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有可疑的人吗?”朱元璋追问道。
宋忠感觉拱着的手犹如千斤重,
“陛下,关大匠周边的邻居有些不少来源可疑。并且和关大匠家属一起进香的邻居一家,也失踪了。”
“也失踪了?”朱元璋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这里有问题。
宋总继续道:
“臣已经命人追查,有了初步的线索,他们是过了长江,一路向北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
“找到他们,严加审问!”
他怀疑,关志平家属的去向,也许就是关志平、盛川宁的去向。
“臣遵旨!”
朱元璋又去看了钢管作坊。
看着屋顶被掀飞了的作坊,朱元璋不禁摇摇头,爆炸的威力太恐怖了。
等他看到机器,膛里面都是碎块、变形的零件。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里怒火在猛烈翻腾。
过去一直运转良好的机关,就这么彻底废了。
田强该死!
“田强如何说?”朱元璋冷冷地问道。
宋忠急忙回道,
“禀陛下,田强招供,是鲁大安提供的钢坯尺寸过大,导致了里面的关键部件损坏。
“臣还询问了在场的其他工匠,也都说是如此,还是关大匠在现场指出来的问题。”
朱元璋没有说话,
如果关大匠说的是对的,如果当时是关大匠在指挥,肯定一开始就能发现钢坯的问题。
他拿起了一个碎块,
阳光下,断口闪着银白色的光芒,有些扎手。
“宋卿,材质没问题吗?会不会被人替换了?”
宋忠拱手道,
“嘉陛下,臣请工部的大匠作审查过,这是精钢,材质完全没有问题。”
“那让工部仿制吧。”朱元璋回道。
宋忠摇摇头,
“陛下,这里的碎块并不完整,有一些部分丢失了,大匠作拼凑不出完整的部件。”
朱元璋沉默了。
这是精钢打造的,爆炸的风吹不走。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拿走了。
可是谁拿这些碎块干什么?
作坊里比这值钱的东西太多了。
问的越多,他的疑问越多。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案子背后有黑手。
朱元璋感觉脑袋要炸了。
走出钢管作坊,朱元璋终于沉声问道,
“朱允?当时站在哪里?”
宋忠指着不远处,
“陛下,地上那面蓝色小旗,就是殿下和随从当时站立的地方。”
朱元璋目测了一下蓝色小旗和高炉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十步。
他不禁微微颔首。
还是?儿想的周到,三十步安全距离的规定,救了太多的人。
如果不是如此,作坊大半的人都没了,女儿也没有幸存的可能。
没想到,竟然是?儿救了?儿。
朱元璋心情更加沉重。
炼钢作坊成了废墟,该怎么给儿交代?
如果?儿没有来,一切都还好说,直接一封书信告诉他噩耗,相信朱允通自己都会想办法重建的。
可是朱允?来了,还任命了三个关键的大管事,将关志平、盛川宁给架空了。
这件事即便朝廷想隐瞒,朱允通也会很快知道真相的。
泥捏的人也会有三分火气,何况朱允?的那个性格。
太阳西斜。
在作坊盘桓了一个多时辰,朱元璋才决定返城。
登上御辇之前,朱元璋叫来了宋忠,低声问道:
“询问了作坊的工匠了没有,他们能不能重建高炉?”
宋忠摇摇头,
“陛下,臣接手这里,就一一单独询问的,但是没有工匠知道工艺,甚至都不知道炉子里面的构造。
他很清楚炼钢的炉子对陛下的意义,所以查案的同时,他也关注重建的问题。
但是他得到的答案让人沮丧,所以在奏疏里才没有细说,只是一笔带过。
朱元璋微微颔首,陷入沉吟。
没人知道可以理解,这么重要的高炉不可能尽人皆知,
“公房里的图纸都在吗?”
宋忠摇摇头,
“陛下,臣查看了关大匠的公房,那里只有日常的记录,没有任何建造高炉的图纸。”
“臣已经封存了作坊的所有图纸、记录、公文等,等候工部接手。”
朱元璋沉吟半晌,
“那就全部交给工部,让工部筛选有用的留下。其余的继续封存。”
上了御辇,朱元璋靠在软垫上,目光无神地看着对面的花纹,心里一团糟。
这次爆炸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了他的心上,消耗他已经不多的精力。
他很愤怒,犹如暴怒的雄狮,要将敌人找出来撕碎。
同时,心中又陷入迷茫,
选择朱允?,自己定的治国框架会保存下去,
可是不是自己的,看来也保留不住啊!
只是,女儿这次操之过急。
虽然大臣到现在还没有弹劾,但是这次爆炸已经事实上重挫了女儿的威严。
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靠着,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孩子太年轻,还需要历练,需要培养,需要容错。
可惜,自己却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间不多了。
御辇在乾清宫前停下。
周云奇在御下迎驾。
朱元璋推开车窗,沉声道:
“传旨朱允通,命他将炼钢高炉、钢管机关的详细营造方法、思路写下来,八百里加急送来京城。”
事涉帝国的安危,炼钢作坊必须重建,火枪必须继续生产。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儿了,为了朝廷,顾全大局。
随侍的一名翰林院侍读拱手领命。
看着朱元璋的脸色异常的红,眼睛布满血丝,眼角发白,周云奇心里咯噔一下,陛下病了!
等车门打开,朱元璋缓缓走下来。
周云奇看他握着车门的手暴着青筋,急忙上前搀扶。
!!!
陛下的手滚烫!
周云奇吓了一跳,这么高的热?!
他急忙低声道:
“陛下,龙体违和?这才半天功夫怎......”
朱元璋低声道,
“Bubit!“
周云奇用力搀扶住他,含泪劝道:
“陛下,请御医吧!”
朱元璋点点头,半靠在周云奇的身上,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