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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罗岛。
用过午膳,朱允通去了御书房,行军打仗已经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进攻有军人,后勤有内阁。
御案上已经有了厚厚几叠公文,等候他的批阅。
朱允?不禁摇头,
“公务用纸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岛上还是要自建造纸作坊。”
最上面是一叠红色封皮的文书,
朱允通坐下后,随后拿了起来,不由地眼前一亮,竟然是京城来的情报。
从松江府出发之后,这是老钱送来的第一份情报,从京城发出,经过松江府的周转,终于到了这里。
朱允?打开了情报夹,里面塞了几份情报。
破译之后,朱允?阅读起来。
第一份,老钱已经用方孝孺的名义送了“奏请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疏”,而方孝孺已经被运出了京城。
奏疏在京城引起了震动,又如一阵飓风,在读书人的书信往来中迅速传遍全国,
在读书人的圈子,方孝孺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甚至连累了族。
方氏不少在官场的族人被罢职,甚至被投进监牢,经商的族人不少已经破产,
方氏族人被迫公开表示,将方孝孺开除族谱。
朱允通算了算时间,方孝孺出发一个多月了,该到目的地了。
方孝孺在读书人之间很有影响力,曾是朱允?的一块金字招牌,这次等于断了朱允?的一条臂膀。
老钱的第二份情报发出了警讯,杨士奇近期无法撤离京城,因为锦衣卫盯的太严了。
情报提及,老朱已经怀疑朱允?、关大匠他们的失踪有蹊跷,命令锦衣卫追查。
同时,老朱还去了浙江都指挥使谢于道的职务,命令长兴侯炳文留在浙江,协助寻找朱允?的下落。
现在朱允在京城的别院、长安宫都被严密监视,和朱允?来往密切的文人、官员,有不少也被锦衣卫盯梢了。
长安宫没什么担心的,文来福已经闭了宫门,除了采买很少外出。
别院现在主要是杨士奇、云萝和两个嬷嬷,
即便是云萝出门玩耍都有锦衣卫盯梢,更不用说杨士奇了。
情报中说,老钱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切断了和别院的联系。
朱允?捏着情报,有点担忧杨士奇的处境。
这是未来的内阁首辅,不能就这么陷在京城了。锦衣卫做事可是没有什么王法的,一旦被抓进诏狱,即便活着出来,一身风骨也被毁了。
不过,单靠老钱的力量去救人,风险太大,弄不好会暴露老钱的存在。
朱允?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良久,他叫来了大内总管周一沙,叮嘱道:
“准备船只、护卫,过几天朕去琉球巡视。这次带周二沙、蓝十七他们。你和公孙虎都留下。”
琉球是最早占据的地方,却从没去过,现在基本稳定了北方,该去琉球巡视一圈了。
并且,
搭救杨士奇的法子,也许就在琉球。
第三份情报,
老朱已经下旨沿海的卫所,派船只搜寻朱允?的去向。
老钱提醒朱允?小心,大明的触角可能要伸过来了。
朱允?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
大明自海禁之后,就收缩了对外的力量。
在大明的北面、西面、南面还有锦衣卫的探子,而大海却是彻底放弃的。不然,近在眼前的舟山群岛就不会成为倭寇的藏身点。
沿海卫所的战船少有大船,他们也没有远洋的经验,只能在近海搜寻,不可能进入深海,更不可能来罗、琉球。
何况,卫所很多军官都出自勋贵的门下,不可能真心实意地执行圣旨的。
第四份情报说,册封朱允?的圣旨早就写好了,但是陛下压着迟迟没有宣布,已经引起一些流言,
有人认为,陛下还没有最终确定储君人选,
甚至有流言说,燕王朱棣也是备选之一。
朱允通微微颔首,这个好理解的,炼钢作坊爆炸拖延了一次,方孝孺的奏疏又拖延了一次。
至于朱棣是备选,这纯粹是胡说,他在候选名单上。
最后一份情报说,老朱曾派人去杭州传旨,要求朱允通写一份搭建炼钢作坊的方子,只是圣旨到的时候,朱允通已经“失踪了”。
朱允通合起情报夹,不由地叹了口气,
老朱如此大费周折地找我,这是担忧我呢,还是惦记我的炼钢作坊呢?
乾清宫。
朱元璋用过午膳,在前殿踱步,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
周云奇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他注意到陛下偶尔偶尔轻咳一声,但是比起前几日已经咳的少了,老皇的身体在缓慢康复,
入夏了,暑气渐盛,卷进来的风都带着温热。
走了几圈,朱元璋的额头出了细汗,这才收住脚步,回了御座。
他的面前,摊开的是方孝孺的震惊全国的“奏请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疏”。
老朱捻着胡子,陷入沉思。
一个月了,他一直思虑这个奏疏的提议。
他承认,这个奏疏切中了大明潜在的问题。
官绅士子也是皇权的一部分,对这类人的优待,有利于维护帝国的稳定。
但是方孝孺也指出,随着帝国的延续,官绅士子的群体日益庞大,他们庇护的田地、奴仆,都和朝廷没有关系,
帝国日久,而官绅隐匿的土地越多,
太平时期人口在不断增长,土地却在逐渐“减少”,不仅朝廷的赋税在减少,人多地少的矛盾就出来了。
这让朱元璋越想越心惊肉跳,百姓无地就成了流民,饿肚子的人,很容易被野心家蛊惑。
私下里他召集了老臣、大儒、翰林院的高才,频繁探讨这个奏疏。
不少人赞同,不少人反对,也有人和稀泥。
但是老朱的心思日益坚定。
朱元璋盯着奏疏,下意识地端起茶杯,
侍卫进来禀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宋忠求见。”
“宣!”朱元璋合上奏疏。
还有和革新一样重要的,就是朱允通这个逆孙不知去向!
宋忠大步进殿,施礼后大声禀报,
“陛下,锦衣卫从沿海发来了搜寻的结果,没有发现吴王的下落。”
“山东、浙江、福建的卫所,都奉陛下的旨意出海搜寻,但是均没有发现吴王的任何踪迹。”
朱元璋缓缓起身,在殿内踱步,捻着胡子陷入沉思。
他对卫所的禀报是存疑的,卫所有太多勋贵的人手,帮着遮掩也不一定。
锦衣卫去的只是沿途的码头、松江府、杭州、长江口附近,搜寻的范围太有局限性了。
“宋卿,锦衣卫自己准备船,出海搜寻。”
“国内也不能放松,也许就躲在哪个地方。他有可能去的任何地方,都派人监视起来,包括京城。”
宋忠拱手领旨。
朱元璋又问道,“吴王的别院是什么情况?”
“?陛下,吴王殿下的别院基本上空了,离京前,他遣散了奴仆。只有翰林院的杨士奇偶尔去一趟,在前书房帮殿下处理往来的书信、人情往来;后院只有一个叫云萝的小女孩,还有两个老妇。”
朱元璋冷哼一声,逆孙撤的很干净啊!
“宋卿,有没有查一下,别院昔日的仆人、护卫都去了哪里?”
“禀陛下,少部分被殿下遣散回家了,大部分下落不明。”
朱元璋已经完全确定,朱允?、关志平的消失是有预谋的。连奴仆带走了一部分。
“宋卿,和朱允?来往密切的文人、官员,都有什么状况?一个一个说吧,他们和朱允有没有来往?对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革新如何看?日常表现如何?”
宋忠躬身道,
“?陛下,和吴王殿下来往最早的文人,是阎思文,阎秉德父子。”
“锦衣卫近期没有发现氏父子和吴王往来。”
“阎思文老先生潜心著作,偶尔出门和老友聚会。他没有公开对革新表态,文会上有人问起也多是敷衍,他偏向于官绅应该有适当的体面,不能完全混同于黔首。”
“阎秉德自从去了应天府衙任职主簿,变得沉默寡言,家里管束也很严格。自从吴王去了浙江,他就极少参与同僚的聚会,偶尔会去江边的印书坊忙碌。”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作坊都出过什么书?”
宋忠心中?然,没想到陛下问的这么细,幸亏早有准备,
“?陛下,书坊出的书籍,要么是圣贤名作,要么是当代大儒的大作。据阎秉德对书坊管事提的要求,是要小规模,精品化。”
朱元璋很满意,
“善!阎思文为人端正,家风甚严,太子对他也多有赞誉。朕对阎家还是放心的。”
宋忠明白了,对氏父子的监视可以撤了。
“陛下,和吴王殿下关系密切的还有刑部的司狱司郎中许昌辉。”
朱元璋微微颔首,这个关系就更密切了,许昌辉可是许小棠的四叔。
宋忠继续道:
“许郎中在衙门很沉默,除了公事,甚少闲谈,也从不扎堆;下值后就回家,许老太公管束很严,他还有点惧内。”
朱元璋想起了往事,缓缓道:
“这是当年太子提拔的郎中,现在看许昌辉心性可以,太子没看错人。”
“太子曾说许昌辉有举人功名,且为官谨慎,当两年郎中就外放历练。”
提起太子,朱元璋有些唏嘘,摇摇头,
“许昌辉还是留在京城稳妥一些。”
宋忠躬身含糊地应着,这种官员的升迁,他不敢置喙。
“宋卿,继续。”
宋忠躬身道,
“陛下,还有神医李景天的二哥李辛夷,原来在礼部担任主事,开春后去了吏部,担任验封清理司的员外郎。这是吏部前侍郎黄元济的推举。”
“李员外郎性格活泼,交友广泛,对“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颇有微词,但是未发现他和吴王有直接的联系。
朱元璋点名道:
“那黄元济呢?”
宋忠继续回道:
“禀陛下,黄侍郎醉心甲骨文的研究,不问世事,未发现他和吴王有来往。”
“有人希望他站起来为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革新发声,也被他婉拒了。”
朱元璋很满意,轻点皓首,
“要是官绅都像黄元济这般懂事,朕就省心多了。你们锦衣卫也注意,别让人骚扰他,就让他醉心学问吧。”
“臣遵旨!”宋忠心领神会,对黄元济也可以放松监视了。
朱元璋捻着胡子,心中有些失落。
都不和朱允?联系了?
都很安静,不议论朝政的?
“他们有没有贪污、受贿?有没有滥用职权?”
宋忠拱手道,
“?陛下,目前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朱元璋微微蹙眉,和朱允?过去有联系,且留在京城的文人,基本上都数落了一个遍,竟然都很干净。
个个都很老实,“沉默寡言”、“下值回家”简直成了他们的标配。
他们是和朱允?切割了,还是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儿做事隐秘,连朕都?住了,估计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
朱元璋沉吟半晌,下令道:
“锦衣卫重点盯着杨士奇,这人有大才,肯定知道的更多,朱允也不会轻易放手。”
宋忠拱手请示道:
“陛下,要将杨士奇抓起来吗?”
朱元璋摆摆手,
“暂且不抓。暗中盯紧了。没有绝对稳妥的证据,现在不宜抓捕。”
扔进诏狱,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但是他又担心造成冤狱,事涉皇孙,还是慎重的好。
并且,现在的形势不对,
方孝孺“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奏疏,已经散布全国,还在继续发酵,读书人不敢明着骂朝廷,矛头都对准了方孝孺。
全国的文人像一堆干柴,一点火星子都会炸的状态。
朝廷还没有明确采纳方孝孺的建议,就已经这样了,一旦推行了,必然会出很多乱子。
杨士奇这种在文人中有很高声望的,如果被莫须有的罪名抓进了诏狱,文人就有了闹事的借口。
“臣遵旨!”
侍卫前来禀报,参加下午小朝会的重臣已经到殿外了。
宋忠知道,今天的奏对该结束了。
朱元璋突然问道:“宋卿,凉国公府的那个幕僚,那个叫王行的,他在做什么?”
“?陛下,自从凉国公安葬后,他就隐居在宝华山。”
“在山上干什么?”
“?陛下,王行每天就是写书、画、采药。”
“哦?谁和他在一起?”
“陛下,王行没有结婚,无子嗣,也没有过继、收养,只有一妾陪同。
“下过山吗?”
“?陛下,他下山就是去祭祀凉国公,大多是他的友人去拜访他。”
“杨士奇去过吗?”
“?陛下,杨士奇只去过一次,停留十分短暂,不到半个时辰。只是距离太远,监视的人不知晓。”
“朕知道了。”
临走前,宋忠又想起来了一件事,略有踌躇之后,还是拱手禀报,
“陛下,蒋琳一直求着见您。”
???
蒋??
朱元璋愣了一下,这人谁啊?
哦。
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这人还没死呢?
“朕知道了。”
宋忠躬身告退,恭敬地退出大殿。能以德报怨,替蒋?传个话,就是念在同衙为官的香火情上,
至于见还是不见,那是陛下的事情,
陛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看着宋忠的背影,朱元璋眯着眼,陷入沉思。
朱允通留在京城的人都太老实了。
这很不对劲。
他们这副作派几乎完全一致,十分默契,更像是在保存实力,等待来日?
朱元璋冷哼一声,你们等不到来了!
朱允通既然走了,就休想再回来,朕的位子更和他无关!
重臣鱼贯而入,躬身施礼。
朱元璋回到御案后缓缓坐下,
“平身!”
小朝会开始了。
现在大明四周没有大的战事,四海升平,国力蒸蒸日上。
朝政也变得简单多了。
首先讨论的是两个省的布政使的人选,之后就是为夏收做准备,要收麦子了。
君臣很快就确定了户部要做的一些事项,
帝国运转了二十多年,年年收粮,早就成了老生常谈,无非是准备仓储、调配人力畜力,粮税,还要注意极端的天气。
这些事都有常规惯例,照做即可,没有什么讨论的深度。
众人以为该轮到工部了。
朱元璋却轻轻咳嗽一声,
“诸卿,既然谈到了收粮,方孝孺的‘奏请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疏,各位都看过的。”
“各位......以为如何啊?”
朱元璋最后扫视群臣,缓缓问道。
重臣们都愣了。
一个月了,陛下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本以为陛下放弃了,没想到今天旧话重提。
还能如何“以为”?
众人的意见极其一致:
“反对!”
陛下明知故问,这是对奏疏有兴趣了?
吏部尚书徽率先道,
“陛下,臣以为时机不当,建议缓行。”
礼部尚书颜良也出来反对,
“陛下,方孝孺的奏疏过于激进,容易导致人心浮动,臣建议缓行。”
户部尚书赵勉跳出来和稀泥,
“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当在大会上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反对。
朱元璋这次没有再妥协,而是不慌不忙地说道,
“颜良说的对,方孝孺的奏疏有些激进了。”
“所以,朕决定取其中一二。”
重臣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这是要强行推行革新了?
毕竟利益攸关,他们的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巨石,他们担心的不是取其一二,他们真正害怕的是,这件事一旦开端,以后会不断变严格。
朱元璋继续道:
“朕决定,削减一些官绅特殊的权力,让利于百姓。”
“朝廷在土地上的优惠,有功名的可以免除一部分的税,秀才名下可免除八十亩,举人可免除四百亩,进士则是两千亩。”
“朕的想法,是稍微地削减一下。”
“秀才的暂时不动,八十亩不过是让他能安心读书。举人则减到两百亩;进士减少到五百亩。”
重臣们面面相觑,这是“稍微”?
陛下这一刀砍的都见骨头了。
秀才幸免于难,
举人腰斩,
进士膝盖斩。
朱元璋却考虑的很清楚,秀才人数最多,免税的田亩却很少,稳住这些人,会少一部分乱子。
他继续道,
“至于官员免除税赋的田亩数,六品及六品以下,暂且不动,六品以上,咱们不需要讨论一个数额来。”
刀子落到了重臣们的头上,他们反而不好意思出来反对了。
朱元璋又跳到了徭役上,
“至于免除的徭役,以后收缩范围,只能惠及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妻妾、子女,不再惠及兄弟。”
重臣都沉默了,一时无言以对。
过去庇护到族人,现在却只能顾及自己的小家庭了。
朱元璋也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朕命人整理出节略,明日下午咱们君臣再商讨具体的收缩数额,如何去推行,如何避免各种乱子。”
“臣谨遵圣谕!”重臣们只好拱手领旨,幸好还有明天讨论的余地。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陛下的革新看似是方孝孺奏疏的缩减版,
但是这一步要是踏实了,以后官绅的利益会被逐渐蚕食。
众人的心里十分苦涩,一旦陛下的革新全国推广,自己这些人要被写入史书,被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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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这才看向工部尚书秦逵:
“秦卿,你来说说吧。”
秦逵拱手道
“禀陛下,工部已经造了五杆火枪。现在已经放在殿外。’
朱元璋来了兴趣,当即挥手,
“抬进来!”
侍卫抬来了五个木箱子,一一打开,放在一侧。
朱元璋走过去,扫视一眼,外观和朱允?留下的火枪相差无几。
炼钢作坊没了,朝廷没了钢,也没了无缝的钢管。
但是一旦知道了火枪的威力,就不可能彻底装不知道。
何况火枪的祖宗、炼钢的大师都下落不明,万一哪一天海外冒出了火枪,大明却只有大刀、火铳,那乐子就大了。
没有炼制的钢,但是有百炼钢;
没有无缝的钢管,那就硬钻,这也是朱允?指点过的技术。
朱元璋弯腰随手拿起一把,入手沉甸甸的,
仔细看了全部的构件,他发现了不同,
火药室、火镰、枪托这些没什么大变化,但是枪管明显粗了,足足有原来的两倍厚。
“秦卿,这枪管……………”
秦逵急忙拱手解释道,
“陛下,百炼钢的硬度、韧性都和......和之前的钢有些差别。”
朱元璋明白了,就是百炼钢的性能不如朱允?的钢,所以只能加厚,怪不得手感这么沉。
朱元璋放下火枪。
看着眼前一排五杆火枪,他的心里有些郁闷。
?儿在的时候,他只需要提一个数字“一千杆”,剩下就是等待。
不需要太久,威力无穷、制造精良的一千杆火枪就入库了。
现在,
工部调集了全国最好的工匠,
一个月!
五杆!
这还是朕连下几个旨意的结果。
羽林左卫的火枪营还在等着火枪呢,朕也许诺过了。可是这一个月才五杆,猴年马月能配齐?
秦逵低着头,他当然知道眼下的产量拿不出手。
“秦卿,射程如何?”
“禀陛下,射程是之前火枪的七成,有效射程可能会更少。”
秦逵不敢夸大,这种数据如果夸大了,军队实现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烦躁。
品质不如也就罢了,竟然连射程都缩水了。
沉默片刻,朱元璋对秦逵道,
“多招募工匠,一个月至少五十杆。”
七成也值得去造,比钢制火铳的射程远多了。
产量太低,那就人力来凑。
以后万一有个不对付,一对一比不上?儿生产的,那咱就十对一,人海堆积过去。
秦逵拱手道,
“陛下,经过盘点,炼钢作坊还有五千多斤钢。”
朱元璋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封存!暂时不用。”
这是帝国最后的好钢。
如果不能将炼钢作坊重建,这些就要留在最关键的时间。
至于什么时候最关键,他现在也不知道。
“秦卿,炼钢作坊怎么样了?”朱元璋又问道。
炼钢作坊炸了,朱允通、关大匠失踪了,朱元璋决定用朝廷的力量重建炼钢作坊。
“?陛下,作坊之前的工匠大多还在,臣已经将他们召集起来,在旧址努力找出线索,争取早日做出图纸。”
“秦卿,给他们的待遇要好,要充分信任,不要让外界的俗务打扰了他们。”
“臣遵旨!”
小朝会结束了,重臣们告退。
朱元璋靠在御座上,摘下老花镜,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这次的革新,看似步子很小,但却是极其关键的一步,是皇权和士绅权利之间的一次此消彼长的争斗。
朝廷给官绅优待,有利于维护社会的稳定。尤其是乡村,皇权不下乡,全靠乡绅维持秩序,引领风气。
但是也要限制官绅的特权,不然官绅就会反噬朝廷。
今天这一步如果能走出去了,走踏实了,等于后面的君主多了一把控制官绅的刀子,
不管谁继任当皇帝,只要在此基础上小步慢走就可以了。如果要笼络官绅,就可以放宽一点尺度;打压官绅,就收紧尺度,
但是这一步如果迈不出去,后来的君主想迈出第一步,那就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朱元璋深知官绅力量的可怕。
自己是开国君主,还可以用无上的权威压制他们,
后面的守成之君,长于深宫之中,很难有这个魄力和威望,不被权臣裹挟就是万幸了。
乾清宫重新恢复了安静。
初夏的风无声卷动帷幔。
朱元璋喝了几口茶,一旁摆放的五杆火枪异常的刺眼。
他沉思片刻,招来了值守的翰林院侍读,
“传旨,着府军卫收缴一应火枪,以待更换工部新造之火枪。”
“着兵部将收缴火枪悉心保养,务必妥善保管。”
现在配备的火枪都是最好的钢管,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也许再也没有了。
至少现在坏一杆,就少了一杆。
朱元璋决定封存起来,说不定哪天有大用,不能现在就糟蹋了。
他又想到了军营的钢制火铳,犹豫再三,决定火铳就不收了,
二十多万个钢制火铳,全部收缴的话,会动摇军心。幸好工部试验过了,用百炼钢造的火铳也能用,这个和火枪不一样,射程差别不大。
看着五杆火枪,朱元璋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却无处发泄。
炼钢作坊没了,军队的武器就大踏步后退。
军队的钢制兵器才流行一年多,钢制火铳还能继续用,但是钢刀、钢枪的储备有限,再更新就只能重回铁器时代了。
?儿这个瘪犊子!
你日岗岗跑了,连作坊都不给皇爷爷留下,真是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