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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外。
三个太监,两个人夹住郑嬷嬷,另一个开始行刑。
郑嬷嬷怨毒地看着他们,想记住他们的长相,以备事后报复。
“一定加倍奉还!”郑嬷嬷在心中嘶吼。
可是他们包裹的太严实,眼睛都藏在围巾后,隐约有两点光,全都带着手套,
郑嬷嬷睁大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特征。
巴掌落了下来,声音沉闷。
郑嬷嬷眼冒金星,再也无法辨认。
朱允?已经进了大殿。
前殿的宫人急忙上前跪迎,
“奴婢拜见三殿下。”
“父王呢?”
“殿下,太子在书房。”
朱允?大步朝书房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轻柔的应该是太子妃。
他故意放重了脚步。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
“谁在外面?”太子大声问道。
“父王,是孩儿。”朱允?快步到了书房门口。
朱标和太子妃都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来了。
宫人怎么没通禀呢?
两人急忙理理衣服,分开坐好。
“进来吧。”朱标说道。
朱允通进去后,躬身道,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朱标微微颔首,
“有事?”
朱允?躬身道,
“父王,今天有两个太监索小松、徐大志,打开了孩儿书房的暗格,将其中陛下赏赐的字帖给撕毁了。”
朱标吃了一惊,当即不满地看向吕氏。
御?的东西能随便毁坏的吗?
吕氏愣了。
就宋朝的那四个帖子?
“朱允?,肯定不是他们两个撕坏的,本宫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吕氏急忙辩解。
可是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这不等于承认抄检了长安宫了吗。
朱标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吕氏只好压住心中的慌乱,对朱允通道,
“你先回去吧,等本宫回去,就惩罚这两个奴婢。”
朱允通躬身道,
“区区小事,怎么能劳烦母妃呢?孩儿已经惩罚过了。”
“怎么惩罚的?”吕氏坐直了身子,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想起了枣花的死。
“杀了。”朱允?淡然回道。
朱标、吕氏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对视一眼。
杀了?
杀了!
有一刹那,书房死一般的沉寂。
吕氏气的脸都青了,胸口剧烈起伏,
忍不住站起身,指着朱允?大喝,
“你,你,你大胆!”
吕氏当了多年的太子妃,也有上位者的气场,
可是朱允?朱允?神色平淡,不慌不忙地回道:
“母妃,毁坏陛下御赐之物,本就该重惩。这还没算书房被毁坏的文房四宝、书籍。”
“即便他们要找什么,也不需要将书架、书桌上的东西都扒拉在地上吧?”
吕氏更气了,杏眼圆睁,娇艳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他们是景阳宫的人,要惩罚也轮不到你,你这是无视本宫,你这是不孝!”
朱标脸色平静,看着他们两个。
朱允通依然很冷静,
“母妃息怒!您是东宫的太子妃,是贵人,怎么能和两个下贱的奴婢相提并论。”
吕氏:
“
朱标咳嗽一声,
“竖子!还不快滚!”
朱允通还想理论一番,我杀了景阳宫的人就错了,你打长安宫的人呢?
“E,......“
朱标眼睛一瞪,指着书房的门喝道:
“滚蛋!”
朱允?躬身施礼,
“父王,母妃,孩儿告退!”
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吕氏不乐意了,拽着朱标的胳膊,
“夫君,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
朱标瞪了她一眼,
“你也坐下!”
吕氏看他生气了,纠结了一下,只好气鼓鼓地坐下了。
朱允通出了咸阳宫,看到三个太监还在行刑。
“怎么还没结束?”
不就二十下吗?还以为他们三个已经回到长安宫了。
一个太监懊恼地说道:
“殿下,奴婢忘记查数了。要不,重新来?”
廊下的太监都吓得一哆嗦,再打就出人命了。
有人匆忙进去禀报。
朱允?看郑嬷嬷已经昏死过去了,便摆摆手,
“走吧。”
朱允?带着人走入夜色。
他知道,今晚的一通折腾,很可能让朱标这种老古板很不满意。
但是他又不能不出手。
吕氏都抄了宫殿,再不强硬地反击,那下次长安宫的宫人就保不住了,又会重回过去四处都是监视的日子。
吕氏今天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只有这种激烈的,甚至是忤逆的回击,才能让吕氏心存忌惮,
下次再算计长安宫,她就会疑虑重重。
~
书房。
吕氏的眼泪掉了下来,
“哥儿,孩子这么样,臣妾还怎么管教?”
朱标长叹一声。
没想到母子两个的冲突竟然这么严重了。
心中也不禁有些怨言,?儿这孩子也是胆大包天,这种事,不该求为父主持公道吗?
怎么能擅自杀了母妃的人呢?
逆子啊!
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朱标咳嗽一声,劝道,
“你啊,以后不能用这么强硬的手段,上来就抄检,影响多不好?孩子大了,也要面子的。”
吕氏擦着眼泪,委屈道,
“臣妾也是怕他学坏了嘛!”
朱标冷哼一声,
“今晚在家宴上,公开挤兑?儿的妃子,有一个是东宫的吧?”
吕氏心里一惊,太子这是何意?
“是,好像,是赵敬妃。”
“以后六个月,月俸减半。”太子冷冷地说道。
“是,殿下。”吕氏收起了眼泪,心里明白太子也不那么好糊弄。
两人正说着话,咸阳宫守门的太监匆忙进来,
“太子殿下,娘娘,郑嬷嬷,被,被长安宫的太监给打昏死过去了。”
吕氏眼睛猛地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报信的太监,纤细的素手绞在一起,关节拧的发白。
朱标皱起了眉头,
“朱允?呢?”
“禀太子,三殿下带人走了。”
“为什么打人,说了吗?”
“禀太子,三殿下说,下午郑嬷嬷带人打了他的奶娘。”
“知道了。将她送回景阳宫,让人去请太医。”
太监退下了。
朱标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儿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还打了太子妃的贴身嬷嬷,这就差打在太子妃的脸上了。
吕氏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一语不发,只是小声哭泣。
香肩微微颤抖,呜咽声似乎要冲出嗓子,又被她小心地压住了,唯恐吵了太子。
朱标心里有些不满,抱怨道:
“夏荷是朱允?的奶娘,有错你就骂几句,罚跪也可以,怎么还打了她?”
吕氏哽咽着解释道,
“夫君,是,是她......”
朱标摆摆手,
“别说了,咱不想听了。以后在再抄检长安宫,必须有我的准许。”
“你记住了?”
吕氏心里不愿意,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臣妾怎么说也是他的母妃。”
朱标叹了口气,
“陛下为何赐了牙牌,为何赏赐长安宫,你想不明白吗?”
“孩子没有任何过错,你突然抄了他的宫殿,你让陛下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朱标的话越说越严厉,已经隐隐动怒了。
吕氏很久没见太子说话这么重了,低着头擦着眼泪,不敢再说话,
等朱标端起茶杯,她才怯怯地说道,
“臣妾知道了。“
她有点胆怯地看着太子,几缕青丝凌乱地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朱标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地心疼起来,急忙放下茶杯,抓住她的手,
“爱妃,不哭了。这孩子今晚是挺过分的。”
吕氏委屈巴巴的,轻声道
“臣妾知道了。”
朱标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低声安抚,
“孩子在这个年龄啊,是最难管教的,就是一头顺毛驴,你得多哄少骂。”
安慰良久,吕氏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朱标看时候不早了,便摆摆手,
“你回去歇着吧。明天我还要早朝,也要歇下了。”
吕氏恋恋不舍地起身,理理衣服,顺口问道:
“哥儿,那两个被杀的太监怎么......”
朱标瞪了她一眼,
“你糊涂!那不是病死的吗?”
太子妃急忙躬身道,
“是,夫君。”
她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今晚的事情只能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朱标叹了口气,挽着她的手向外走,
“消消气,改天我将朱允通叫来,狠狠斥责他一顿。”
吕氏心里更难受了。
去景阳宫杀人,打了郑嬷嬷,只是斥责?
就因为他讨了陛下的欢心,太子就这么偏袒的吗?
朱允?是冒犯!是忤逆!
忤逆不该打一顿吗?!
难道要等他杀了臣妾才处罚吗?
朱标看出了她的心思,苦笑道:
“如果严惩,陛下那怎么解释?凉国公、开国公那又怎么解释?”
“明明孩子没错,你抄了他的宫殿,还打了他的奶娘;”
“他呢,则杀了景阳宫的太监,打了你的嬷嬷。”
“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东宫不成笑话了吗?”
“你让咱怎么当这个太子?”
这话说的就很重了,吕氏不敢再矫情,只好拉着朱标的胳膊,娇声道:
“夫君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朱标又拍拍她的肩,
“嗯,放宽心,咱会责罚他的。”
两人走到大殿门口,
吕氏柔声道,
“哥儿,?儿自从那次坠崖,变化真大啊,简直判若两人了。”
朱标也不由地点点头,
“可不是吗。过去他胆子那么小,学习也偷奸耍滑的,父皇也很不喜欢他。”
吕氏也感叹道:
“一般人要是差点死了,以后只会纸醉金迷的,好好享受,?儿这种突然洗心革面的,属于很罕见的。”
说着,她掩嘴露出笑容,
“这么少见的励志榜样,以后一定会写入史书。”
“那咱们也跟着沾沾光。”朱标笑着送到殿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去。
看着马车远去,朱标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判若两人?
罕见?
他明白吕氏的暗示,就是老调重弹,想说朱允?被换了。
朱标不由地苦笑一声,世上真有这么相象的人吗?
难道就不能是面临一次生死,?儿悟了,奋发向上了吗?
他站在窗前,心里却忽上忽下。
今晚的事再次震惊了他,?儿肯定是考虑了后果的,但是依然出手了。
就为了吕氏以后的忌惮。
这和坠崖之前的?儿,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变化实在是太惊人了。
太子妃的猜测虽然骇人,但是......万一呢?
毕竟她是看着朱允?长大的,知子莫若母。
朱标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愿意再深想下去,
他转过身,看向大殿的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太监,垂手而立,似乎与灰暗融为一体。
朱标走了过去,站在太监面前,自顾自地说道:
“朱允?坠崖是锦衣卫调查的,咱书房有一份抄录的卷宗,你拿去仔细复核一遍。”
“复核每一个细节,还有当时陪着去打猎的随从,小院子的宫人,都一个个地审核。’
“任何可疑之处都告诉本宫。”
太监躬身领旨:
“是,殿下!”
太监躬身出去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