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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乾清宫。
朱允去给老朱请安。
今年是闰六月,
现在是第二个六月的下旬了,皇太子去世近三个月了。
这个夏天异常的热,
太阳刚从东方升起,晨风拂过,已经带着热意。
前日,太子的灵柩已经送去灵谷寺停灵,
钦天监将安葬的日子定在了八月,朱元璋已经御准。
今天朝廷休,老朱不上早朝,可能上午辰末会有重臣过来议事。
朱允通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从皇太子去世,朱允通就没有出过皇宫,
除了请安,他甚至很少有机会出东宫。
等他进了乾清宫,眼前的一幕让他眯起了眼睛。
龙椅空荡荡的,老朱不在座位上。
一个红脸中年胖子背着手,正在和朱允?说话。
是燕王朱棣。
朱棣神情倨傲,还不时拍拍朱小二的肩膀,揉揉他的脑袋。
朱允?经历这次丧事,人瘦的脱形了,在朱棣的熊掌下犹如风中的灯草,几乎站不住脚跟。
朱允?涨红了脸,一幅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
朱允通不由地冷哼一声,
皇太子去了,朱棣的野心就开始疯长了,
搁在过去,谁能想象朱棣会在东宫的孩子面前如此无礼。
听夏嬷嬷说,过去燕王对东宫的几个孩子很恭敬的。
朱允通站在殿门口,挡住了阳光,朱棣、朱允?都回头看了一眼。
朱棣收回目光,继续和朱允?说话,
“虽然学堂不去了,但是每天还要坚持学业,书法更不能落下。”
朱允?摇摇晃晃,弱弱地顶了一句,
“读书的事情,皇爷爷已经给咱安排了。”
朱允通放重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似乎都有千钧之力,落地的声音十分沉闷,脚步声在大殿里回荡。
宫人们都低着头,握手在胸前,恭敬地在远处站着。
朱棣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由地斜眼看了朱允通一眼,这是在示威吗?
朱允通走到近前,拱手施礼,
“见过燕王!”
朱棣点点头,背着双手,威严地问道,
“朱允?啊,你怎么懒懒散散的,少年郎要有精神气!最近可有读书?”
朱允?漠然地看了看他,
四房竟然训斥长房,真是倒反天罡了,
“燕王,我父王在的时候,你好像从不过问我们兄弟学业的。”
朱棣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
“你父王在,当然不需要咱过问。但是现在不同过去,你们兄弟又这么小,咱作为你四叔……………”
朱允通直接打断了他话,冷冷地问道,
“所以,燕王是想取代我父王的位置?“
!!!
朱棣吓了一跳,
“朱允?!你,你不要乱说话!”
朱允?扯着朱允?就走,
朱棣在他背后低声讥笑道,
“你可是打过你二哥的。”
就三个人在,他也没有装,说话**裸的,直接开始挑拨离间。
朱允通头也不回,只是懒懒地回了一句,
“我打可以,你欺负不行。”
朱棣气的老脸涨红了,低声呵斥,
“你放肆!”
朱允通没有理会,不急不忙地向龙椅走去。
!!!
朱棣气的胸口起伏,眯着丹凤眼,恶狠狠地看着朱允?的后背,
一个孩子,竟然敢如此请示咱?!
朱允?还是个少年,每次都能几句话就拿捏了。
可是朱允通就不行,完全是混不吝的性格,每次回话都话中带刺,甚至转身就走,根本不听人把话说完。
朱棣冷哼一声,要是整不了一个孩子,咱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朱允通带着朱小二在御案前站住,等候老朱过来。
朱允通忍不住上下打量他,
他瘦的厉害,几乎成了一根竹竿,
太子去世,对朱小二打击很大,
一开始,朱小二没日没夜地哭,最后嗓子肿的没法说话;
他的胆子也变小了,不敢一个人在屋里,害怕黑暗,经常做噩梦;
五月他还病倒了几次,最重的一次在床上躺了六天。
薛妃甚至担心他撑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老朱出面,亲自劝慰他,
“女儿至诚纯孝,顾不念我乎?”
你痛心失去父亲,但是你也要顾及一下皇爷爷,你皇爷爷经受不住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之后,朱允?的情绪才好转,哭的少了,
但是依然怕黑,据说现在还点着灯睡,屋内还要宫人陪伴。
朱允?被他盯的心里发毛,
“三弟,有话直说。”
经历这次丧事,他的公鸭嗓子没了,现在声音沙哑的很。
朱允通回道:
“听我一句劝,不要和燕王私下接触。
“为何?”朱允?有些不解。
“免得自讨其辱。”
朱允通翻翻白眼,朱小二是装傻吗?
他本不想管,可是朱棣踩了朱小二,就等于踩了东宫的脸,他不想这么惯着。
太子不在了,他不愿意东宫如此被人轻贱。
陛下通知各藩王来京奔丧,第一个赶到的就是朱棣。
显然,燕王以为他的机会来了。
每次见到兄弟俩,朱棣就会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以长辈的姿态将兄弟两个说一顿。
朱允通每次也都不给他脸,连着几次不等他说完就走了,
朱棣拿他没办法,后来也收敛了不少,在他面前不怎么装了。
朱允?:
这话有些不留面子,不过朱允通说的是对的。
每次见了燕王,只要皇爷爷不在,燕王就摆出一幅长辈的样子训斥他。
这让他很憋屈,也很没面子,好像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幼童。
朱棣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阴沉着脸走过来就要发飙,
“?儿,?儿,你们......”
后面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朱棣将话咽了回去,狠狠地瞪了兄弟俩一眼,
大殿安静了下来,
老朱从后面走了过来,
看着老朱,朱允?心中感慨,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老朱的打击太大了。
过去挺直的腰伛偻了,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
五月份还曾经大病一场,自此老朱的身体不复过去的硬朗。
朱棣大步上前,搀扶老朱在御座后坐下,又走到下面站住,略超过朱允通他们半步。
三人躬身施礼,给老朱请安。
老朱摆摆手,慢条斯理地回道,
“好了,安!”
“刚才谁的脚步声这么重?咱在后面就听到咚咚的。”
朱棣立刻回道。
“父皇,刚才是朱允通来了。”
进陛下的宫殿脚步要轻,既不能轻不可闻,也不能重的像捶地,
朱允通刚才犯了规矩。
朱允接口道,
“皇爷爷,孙儿进了大殿,看到燕王正在指教二哥,不由地脚步就重了。”
!!!
朱棣有些窘迫。
他没想到朱允通没有忍着,竟然当着陛下的面当众将他揭发了。
朱元璋抬头瞥了一眼四儿子,
“哦?”
朱棣陪着笑,
“父皇,儿子就是和坟儿说说读书。”
“哦。”老朱拿出老花镜,“女儿,你回去吧,最近少看点书,把身体养一养。”
朱棣:
打脸了!
他的神情有些尴尬,忍不住瞪了朱允?一眼。
朱允?身告退了。
老朱拿出奏疏,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四,你也回去吧,天太热了,咱就不留你了。”
“?儿,你留下,咱要问问火器的一些事。”
朱棣躬身告退。
周云奇搬来一个锦凳,朱允场坐了下来。
老朱推了一个奏疏给他,
“你看看,军器局提出了一些疑问,你能看懂吗?”
朱棣一个人向外走,
自己是燕王,同安之后就被轰走了。
父皇竟然留下一个孩子问政,他不会是要传位给朱允?吧?
朱棣的心中塞了一团杂草一般,患得患失,很不舒坦。
-
朱允?路过咸阳宫,要了出宫的牙牌,
之后就带着太监方义出宫了。
皇太子去后,朱允?任命方义为景阳宫的大总管。
虽然他还没有自己的牙牌,但是薛妃性子柔和,对孩子都很溺爱,基本都是顺着孩子来。
太子去世后,薛妃已经吃斋念佛,对孩子更是娇惯。
现在都不需要朱允?亲自去了,派一个嬷嬷就能领牙牌回来。
马车直接去了黄子澄的家。
黄子澄将他迎进书房,
自从皇太子去世,两人虽然也见面了几次,但是无法单独交流。
时隔两个多月,终于可以坐下来谈谈了。
两个人都有些兴奋,互相交换了彼此的消息。
“先生,方先生来信了吗?”
“殿下,恰好前天到了一封。“黄子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朱允?打开认真看了一遍。
方孝孺对他过去一个月的表现大加赞赏,让他继续在“孝”的路上走下去。
尤其是陛下当众说他“纯孝”,这是莫大的奖赏。
收起信,朱允?想起了上午的事情,
“今天上午,在乾清宫,燕王十分轻慢,对我是,对朱允?也是。”
黄子澄冷笑,
“燕王对太子一系如此傲慢无礼,这是觊觎宝座呢。”
朱允?有些不解地问道,
“黄先生,朱允?离开燕王的时候,竟然还拉上了我。”
“他不该是幸灾乐祸,任由我被燕王欺负吗?”
黄子澄叹了口气,
“殿下,燕王无论是轻视您,还是轻视他,都是轻视了整个东宫。东宫没面子,他也就没面子。
朱允?理解了,
“父王生前曾教导,‘兄弟阋于墙而外御欺辱,看来父王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他的眼圈又红了。
黄子澄安慰道,
“殿下,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太子才能安心。”
朱允?平复了情绪,又躬身请教,
“燕王如此,该如何应对,请先生教我?”
见他如此虚心,黄子澄心中有些激动,殿下经过这次丧事,变得更加成熟了,
“殿下,咱们坐山观虎斗。”
“一个是强藩,一个是强势的郡王,未来都将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朱允?心中依然有疑虑,
“他们斗的起来吗?燕王迟早要回去的。”
黄子肯定地点点头,
“殿下,下官认为,朱允?手上的炼钢作坊、火枪都是燕王惦记的。”
想到朱棣的强势,朱允?有些头大,
“黄先生,燕王还会如何对付我?”
黄子笑了,有些得意地说道,
“殿下,您的‘纯孝”,朱棣不是一直在学着做吗?可是他学不来。”
“您是对太子的纯孝,陛下亲口称赞的,只有您独一份;“
“燕王是对陛下的“孝”,陛下可不是他这一个儿子。”
“当然,殿下现在也对陛下孝顺,但这是长房长孙的“孝”,意义非凡,燕王比不了!”
朱允?沉吟了片刻,连连点头,
“先生说的是,那就让老三和燕王去撕咬吧。”
朱棣回了京城的燕王府。
径直去了书房。
道衍正在里面看书。
朱棣一屁股坐下,抱怨道,
“京城的天气就是热,不如北平府,现在还是凉快的。”
他一路上出了不少汗,后背早已经浸透了。
应天府火炉一般的夏天,简直是胖子的地狱。
侍女拿着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道行缓缓道,
“王爷,您是心里有火气。”
朱棣摆摆手,斥退了左右,才冷哼一声,
“遇到了大哥的两个孩子,咱想着大哥不在了,不能任由他们放了野马,就叮嘱了几句。”
“没想到,两个伢子竟然不劲,跟咱犟嘴。”
愤怒之下,他都说上了凤阳话。
道衍心里明白,燕王这不是“叮嘱”,肯定是想拿捏东宫的孩子,从气势上压住他们。
不过,他能体会到燕王的怒火。
道行劝道,
“王爷不要急,潜移默化,慢慢就能引导他们走上正途。”
他也赞同燕王的做法。
夺嫡,不仅要讨老皇帝的欢心,还要打击潜在的对手,
如果两个孩子怕了燕王,老皇帝肯定也会跟着看轻了。
老朱一生戎马,不会喜欢上一个怂包。
燕王狞笑道,
“咱就喜欢修理不听话的小马,越犟的马儿,驯起来才越有意思。”
道行冲外面吩咐道,
“给王爷上一碗酸梅汤。”
时候不长,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来了。
朱棣慢慢地啜饮,
心中却有些激动,
万万没想到春秋鼎盛的大哥,突然就去了。
数一数前面的两个哥哥,秦王,晋王都很不成器,陛下十分厌恶。
东宫的孩子都还没成年。
自己的机会来了!
多年守在北境,终于要有回报了。
“道衍,京城最近有什么变化?”
道行摆摆手,
“王爷,一切如常。”
朱棣喝了酸梅汤,去了一些暑气,
道行微微笑道,
“王爷,少年郎,火气盛,让他们兄弟两个去争吧。鹬蚌相争,王爷就是那渔翁。”
朱棣点点头,
“他们两个,貌合神离。大哥在的时候他们关系就不好,已经开始斗了。”
放下碗,他又摇头叹息,
“陛下对大哥的孩子真好。”
“咱不止一次听陛下夸赞。
“朱允?孝顺,朱允?聪慧。”
“藩王连火枪的毛都没见过,朱允通的护卫就有了。”
朱棣忍不住发了一通牢骚。
刚去的暑气,又卷土重来,额头出了不少细汗。
擦擦额头的汗,朱棣又低声问道,
“道行,短枪什么时候到手?”
来之前,他的目标是长枪。
可是到了京城这么久,长枪的样子他都没见到。
父皇就装备了一个火枪营,还被蓝玉带去了四川,至今未归。
另一个火枪营迟迟没有装备。
甚至父皇还下旨军器局,暂停生产火枪了。
本以为从火枪营拿到火枪,至少拿到图纸,现在却走不通了。
甚至自己回北平府了,都看不到火枪的样子。
父皇的侍卫配备了火枪、短枪,但是朱棣不敢打侍卫的主意,他和道盯上了朱允?的护卫,
蓝九和他们配备的短枪,进入了朱棣和道的视线。
道行摇摇头,
“还在努力,那小子已经山穷水尽,就剩下妻儿了。贫僧以为,就这几天的事了。”
朱棣连连点头,
“拿到短枪,你就带着立刻返回北平府,开始秘密仿造。”
道行低声道。
“王爷,那炼钢作坊呢?”
朱棣摇摇头,
“留下人手去做,那个是次要的。短枪拿到了就不能留下,那是个大麻烦。”
乾清宫。
朱允通回答了军器局的问题,
老朱将答案写下,之后合上了奏疏,
“行了,你的回答应该能让他们明白了。”
“皇爷爷,孙儿可以去一趟军器局,当面指点一二。”
“?儿,暂时不用了,火枪暂时停止营造了。”
“哦?皇爷爷,为何?”朱允?十分意外。
“朝廷用不上这么多。都停下一个多月了。”
朱允通若有所思,
也许,皇太子的去世,让朝局发生了变化,老朱暂时不想让火枪流出去。
自从太子去世,自己一直没机会和老钱见面,也没让他送情报进宫。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竟然刚刚知道。
重臣们鱼贯而入。
见事情说完了,朱允通起身告退。
老朱叮嘱道,
“这儿要养,你也是,你们兄弟这段时间精气神都不行了,都瘦的厉害。”
“最近养养身子,少练武,少看书。放松一些,不妨出宫去转转。”
老朱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番,
“皇爷爷,您也多保重身体。”
朱允燧心中十分感动,看着迅速衰老的雄狮,也真诚地劝了一句。
朱允通走出了乾清宫,
他没去大本堂,以后也不用去了。
老朱已经下旨,他和朱允?,还有卫王朱植、宁王朱权、韩王朱松,从大本堂毕业了。
他也没有回长安宫,
而是一个人不急不忙地走出了东华门。
自太子去世,直到前日停他才第一次出皇宫,
今天是第二次。
蓝九和他们穿着玄衣迎了上来。
看到朱允?,他们都吓了一跳,
蓝九和的眼圈有些红了,哽咽着劝道:
“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
朱允通瘦的太多了。
虽然精神很好,但是脸上明显没有肉了。
过去带着一点婴儿肥,现在瘦的可见骨。
朱允?点点头,
“本王没事。”
宽厚的朱标没了,他心里也很难过。
守着灵柩,心情每天都很沉重。
加上各种繁琐的仪式,络绎不绝的吊唁人群。
相比朱允?,他现在的状况都算好的了。
朱允通没有急着走,扫视众人,感慨道,
“很久没见,幸好大家都平安。”
去灵谷寺停灵,路上他看到了蓝和他们。
但是自己有仪仗跟随,还有礼仪的限制,只能跟着队伍去,又跟着队伍回,没有打招呼的时间。
朱允?病恹恹的,朱允?太小,都需要他照顾,也没时间去顾及其他。
蓝九和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殿下,兄弟们都还好。”
朱允通突然皱起了眉头,疑惑道,
“怎么少了一个人?蓝十七呢?”
一共十九个护卫,今天只有十八个人。
护卫都低着头沉默了。
“蓝九和!”
蓝九和拱手道,
“殿下,都是属下失职,没有管好他。属下将他,将他开革了。”
???
朱允?愣了,
怎么两个多月没见,蓝十七犯错了?
“你慢慢说。”
蓝九和躬身道。
“嘉殿下,蓝十七染上了赌瘾,属下屡次劝诫无果,只好将他辞退。”
朱允?微微颔首,
“知道了。”
规矩是他定的,不许护卫赌博、酗酒,一旦染上赌瘾、酒瘾,就会立刻开革。
没想到第一个触犯的竟然是蓝十七。
蓝十七很机灵,很活泼,之前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成了赌狗?
“九和,他成家了吗?”
“殿下,他成家了,还有了一个儿子。”
“走,去看看他。“
朱允通总感到其中有蹊跷,当护卫除了每天在宫外候着,也有一些零碎的话,
去训练各作坊的护院,去各作坊巡视。
这些人就像后世集团总部安全部的专员,除了休,每天的日程都是安排满的。
怎么还会有时间去赌博呢?
众人上了马,
有认识路的兄弟带路,一起去蓝十七的家。
看着都到了京郊,护卫还在前行。
朱允看看蓝九和,
“搬的这么远?之前的房子也输了?”
蓝九和叹了口气,
“殿下,他把房子输了,兄弟们凑钱重新给买了一个院子,他没有要,就去了前面的村子货了一个民房。”
“房子我们就给租出去了,租金给了他的浑家。”
一辆马车从村里出来,
三个彪形大汉跟在车后,挺胸膜肚,腰挂长刀,态度器张。
本来众人并没有在意他们,
但是几个大汉看到蓝九和他们脸色立刻变了,急忙催马上前护住马车,低声催促车夫快走。
就在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朱允通打量了车厢,车帘子低垂,看不清里面。
朱允通当即勒住了马,这些人的反应有问题,
他当即大声叫道,
“九和!”
然后指向马车,示意他们上前盘查。
“拦下他们!”
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妇人的叫声,
“是九哥吗!”
接着妇人声音突然断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蓝九和当即大喝:
“站住!”
护卫们抽出军刀,举着短枪就追了上去。
马车没逃几步就被拦截了下来,一个企图逃走的汉子也被追了回来。
马车上坐的是蓝十七的妻子、两岁的儿子,还有两个老??一左一右把持着她。
蓝九和皱眉道:
“弟妹,你们这是去哪里?”
蓝十七的妻子回道,
“九哥,他们说十七在城里被人打伤了,正在医馆,要奴家过去照顾。”
“他们还自称是殿下的人,说等十七伤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朱允?摇摇头,小妇人遇到这种情况,为了男人的前途,也只能跟着走一趟了。
蓝九和看看那群汉子,认出其中一个,竟然是蓝十七昔日的战友。
朱允通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
“谁是本王的人,咱怎么这么陌生呢?“
三个汉子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了正主,都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东宫的郡王要杀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小妇人听到是殿下来了,急忙抱着孩子下车施礼。
“殿下,十七现在已经不赌了,也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吧。
小妇人为男人求情。
朱允通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已经有护卫将三个汉子、马车上的两个嬷嬷带到一旁审问,很快就回来禀报,
“殿下,他们是赌坊派来的。”
“企图挟持这对母子,逼迫十七就范。”
小妇人吓得面无人色,母子两个要是落入赌坊之手,下场就不敢想象了。
“他们想得到什么?”朱允通问道。
“殿下,他们谁也不知道赌坊要什么,他们只负责来带人。”
“蓝十七在哪?”
“殿下,他们说是在方三爷那儿,这个姓‘方’的是专门在赌坊放高利贷的。”
“走,咱们去找十七。
朱允通留下两个护卫,将蓝十七的妻小送回家,
三个汉子的马就当做赔偿,送给了蓝十七家。
护卫将五个俘虏都捆好,扔上马车,众人拨马回城。
方三的院子在秦淮河不远,前后两进,东面还带着一个跨院,
竟然和许小棠的别院在一个坊。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一个院子,方三放债的生意看来不错。
大门紧锁,朱允通却没打算敲门。
“踹开!”
蓝九和上前飞起一脚,
哐!
随着一声巨响,门闩被踹断了。
蓝九和他们抽出军刀冲了进去。
竟然算计兄弟的家小,还冒充殿下的名头,这已经触犯了他们的底线。
朱允通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向里面踱步。
前面不断传来喝骂,惨叫,
等朱允通进了后院,就看到了两边躺着呻吟的伤员。
蓝九和他们顺利地控制了居民。
院子里不少凶悍之徒,但是方三竟然是最瘦小的那个,像武大郎。
蓝十七被吊在了后院,打的遍体鳞伤,已经被放了下来。
看到朱允?,蓝十七羞愧地爬上前谢罪。
朱允通吩咐蓝九和,
“先送出去,找个医馆给看看。
打的很重,竟然都站不起来了。
一个护卫上前将他背了起来。
蓝十七眼泪哗哗地掉,
“殿下,他们想威胁属下,要属下帮他们偷短枪,属下没有答应。”
蓝九和虎目圆睁,
“他们去骗了你的妻儿,要不是殿下碰到,等见到他们,你还怎么坚持?“
蓝十七吓得目瞪口呆,
“他们,他们竟然如此无耻!”
蓝九和摆摆手,
“快背走!”
自己烂赌,结果还祸及家人,蓝九和对他既同情,也十分失望。
-
蓝九和看着一众俘虏,
“殿下,是在这里审问,还是带回去审?”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
“留下那个方三,问问谁指使的?“
蓝九和将方三拎了下去,
“将这里的钱财搜一下带走。”
朱允通又示意其他护卫,
片刻后回来禀报,
“殿下,方三嘴硬,不招。”
朱允?点点头,
“通知锦衣卫衙门,来带人!”
这些人自己可以杀了,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正处于太子的丧期,杀人容易引起御史的注意。
不如让锦衣卫去处置。
方三他们谋划短枪,老朱不会让他们活的。
不过,估计线索在赌坊就断了。
朱允对幕后主使也不感兴趣,
想得到火枪的,还能这么快做出布局,最大的嫌疑就是某个藩王。
其他势力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消息也没这么快。
蓝九和请示道:
“殿下,蓝十七该如何惩罚?属下听说,他已经不赌了。”
其实他这是给蓝十七求情,希望朱允通给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朱允?挑挑眉毛,
“你不是惩罚过了吗?”
他不会开这个口子。
不要相信赌狗!
虽然也有赌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但是这种人少之又少,他不能去赌这个概率。
“呃.......是,殿下!”
蓝九和彻底死心了,殿下不打算再给蓝十七机会。
锦衣卫来了。
竟然是蒋?亲自来的。
蒋?上前施礼,
“下官拜见三殿下。”
朱允通有些意外,不由地问道,
“一个小案子,怎么还麻烦指挥使亲自来。”
蒋?擦擦汗,苦笑道,
“殿下,这些该死的,都要谋算火器了,可不是小案子!下官哪还坐得住啊!”
朱允?点点头,
“行吧,人都交给你了。”
“还有啊,涉案的蓝十七是受害人,问过话就放了吧。”
蒋瀛犹豫了一下,拱手道,
“殿下请放心,下官让手下的都注意,不让他受委屈。真的清白无辜,下官今天就会立刻放人的。”
“好。”朱允?没有再多过问,当即告辞了。
锦衣卫冲进去接管了犯人。
蓝九和拎着一个硕大的口袋放在马背上,这是他们刚找到的财物。
蒋?他们心里馋的很,却装作视而不见,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方三肯定还有藏起来的钱财,回去拷问就行了。
朱允通回了别院,
蓝九和跟到后院的月亮门站住了。
现在后院有了许小棠,没有召唤他已经不去了。
“殿下,属下去账房那里,将这些财物入了账。”
蓝九和拎着从方三那里搜刮的钱财,除了给护卫分了一些,剩下的都在这。
朱允通吩咐道:
“九和,你去找管家,给蓝十七领一笔钱。”
“请殿下示下,给多少?”
“数额嘛......就给他十年的年俸吧。你们凑钱买的那个院子,钱也从公账上出。”
蓝十七跟着自己时间不短了,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次没有出卖他,也没有出卖蓝九和他们,还是有骨气的。
虽然将之开除了,但是朱允希望他痛改前非之后,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蓝九和急忙拱手道谢,
“殿下,属下代十七兄弟谢殿下赏赐。”
朱允?点点头,
“嗯,告诉他,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要再辜负了妻儿。”
“还有,找个人顶替他的位置。”
去了书房,许小棠快步迎了上来。
看着消瘦的朱允通,许小棠的眼圈红了,
“殿下,您瘦了好多!”
朱允通叹了口气,
“家里都还好吧?”
许小棠明白,这个“家”,不是指许家,而是指别院。
“殿下,家里都好。”
朱允通去书房坐下,桌子上厚厚的几摞文书,占了大半张桌子。
这个两个多月积攒下来的。
他不由地苦笑一声,拿起毛笔,沾着朱砂就开始忙碌。
许小棠送来一杯清茶,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文书的内容大部分是已经处理过的,朱允通只需要圈阅一下就可以了。
只有少数需要他来决定。
一个时辰后,他将文书都处理完了。
许小棠又送上一个匣子。
这是老钱收集的情报。
许小棠屏退了左右,自己退下了,在院子里坐下,挡在了路上。
朱允?拿出《诗经》和《论语》,开始逐字翻译出来。
第一个情报,是关于军器局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火枪停止生产了,钢管也停止了。
这个上午老朱已经说了。
第二个是关于藩王的。
进京奔丧的藩王,大部分都很老实,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触怒悲痛欲绝的老朱。
晋王只是去秦淮河溜达了一圈,就被老朱骂的狗血喷头,差点挨揍。
唯独秦王很跳,表现的很积极,
结果没表现两天,就被老朱单独谈话,之后就沉寂了,闭门不出。
燕王看似很老实,但是他带来了一个和尚,道行。
朱允通将情报在火上烧了。
最后一个情报很重要,道行竟然也跟着来了京城。
这是朱棣最重要的谋士,
现在叫道,
等朱棣靖难成功,坐了皇位,就给他起了一个俗家的名字,姚广孝。
现在,朱允?很想见见老钱。
有些事情,当面商量会更方便。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了。
现在还在守孝期间,见老钱不方便了。
去酒楼、茶楼都容易被御史诟病。
并且,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老钱是万万不能暴漏的。
烧了情报,将文书交给了许小棠去存档。
朱允通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现在太子还没有下葬,老朱对继承人的态度还不明朗。
目前的对手,是朱棣和朱允?。
如果按照历史的惯性,那朱允?依然是“建文帝”。
如果历史出现了分叉,自己和朱棣都有希望。
选择继承人,决定权在老朱一个人的手里。
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出错,或者少出错;
而对手却要多出错。
朱允通将蓝九和叫了进来,
“九和,记得四月初你说过,有人找你们,高价买短枪?”
蓝九和躬身道,
“殿下,找属下的人一直没断过,买火枪,或者短枪,或者图纸。”
“开价最低的是五千贯,最高的是不还价,随便我们要。”
“不过,现在人数少了,有的坚持几次就不来了。”
“哦,对了,他们甚至说,哪怕是给他们倒个模子也行。”
朱允通挑挑眉毛,“还有一直坚持的?”
“是的,殿下,有两三个人坚持到现在了,各种套近乎。”
“这么看,火枪的秘密守不住的。”朱允?叹息。
他理解老朱为何突然停产了。
藩王云集京城,肯定要打火枪的主意。
财帛动人心,总有人禁不住高价的诱惑。
如果卖一个模子就能赚几代人吃不完的钱,肯定会有人干的。
蓝九和也附和道:
“殿下,属下和兄弟们也是这么认为,最晚等出征的大军回来,火枪就会传出去。
朱允?缓缓道,
“九和,咱们面临一个必然的结果。”
“火枪的秘密肯定守不住!”
“肯定有人要靠出卖火枪赚钱!”
蓝九和有些遗憾地回道,
“是啊,殿下!一旦另一个火枪营也成营了,泄密的会更快。”
朱允通冷哼一声,
“既然守不住秘密,那这笔钱不如咱们拿了。”
!!!
蓝九和吓得一激灵,
外面骄阳如火,他已经一身的凉意,
殿下这胆子也太大了,
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那还有好?!
“殿下,这个,您,您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朱允通摆摆手,
“你找盛川宁,要一份火枪的图纸,把膛线这一部分删掉。”
“殿下?”蓝九和吃了一惊,“殿下,要慎重啊!”
朱允?笑了,
“你以为给他们图纸,他们就能手搓一个火枪出来?”
“没有钢,他们只能造出一个笨重的玩意儿。”
“我会卡死钢的去向,钢管就更不可能泄露出去。”
见蓝九和依然有些担心,朱允通分析道,
“首先,咱们不是一定要去做,只是准备,可能的话就猛砍一刀。”
“这笔钱咱们不拿一样泄密,钱还被别人拿去了。”
“再者,敢来买情报的肯定是藩王,勋贵没有这个必要。”
“我推测,还是秦、晋、燕这三家,其他藩王几乎没什么野心。”
见朱允通坚持,蓝九和只好拱手同意。
朱允通又叮嘱,
“你不能出面,找几个陌生面孔去办,必须是靠的住的兄弟,最好能查清对方的底细。”
“交易之后能立刻离开京城,五年、十年可以不回来的那种。”
蓝九和躬身领命,
朱允?最后又叮嘱,
“图纸拿来之后,放许小棠这里,等我有空看看,还有哪些可以删减的,我要卖一个低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