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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月明星稀,雾气迷蒙。
松江府,四更鼓响。
城外,一支军队冲出晨雾,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士兵每人背着一杆长枪,腰挎钢刀,总旗以上将领多了一把短枪,
士兵沿江踏着整齐的步子,列队进入了朱允的码头。
在将官的口令声中,队伍最后列成了方阵,安静地站在码头,
江水缓缓地冲刷着河岸,
夜风拂过,带着战旗猎猎作响。
蓝九和站在一处高地,扫视众人,两千一百人,这是自己训练出来的全部将士。
他不禁有些激动。
一年多的心血,今天就要检验训练的成果了。
蓝九和大声喝问:
“你们是谁的兵?”
“殿下!”士兵们齐声回答。
“你们拿谁的饷?”
“殿下!”
“你们忠诚于谁?”蓝九和再次提高了声音。
“殿下!”
士兵们齐声大吼,声浪四溢,雾气翻滚。
蓝九和微微颔首,这几句话看似简单,但是很能凝聚人心,将士们识字的不多,能记住这三个道理足够了。
“登船!”
码头边已经有船队在等候,士兵在基层军官的指挥下依次登船。
码头有三个泊位可以同时登船。
船满了就悄无声息地滑入水道,缓缓向前,等候编队。
看着一艘一艘大船消失在江心,蓝九和心中感叹不已。
一共七艘大船,除了中间三百料的旗舰,其余六艘全都是两百料的货船,
这些都是殿下身边的许小娘子暗中储备的,和明面上的快船不同,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大船的存在。
即便是他,也是最近要登船才知晓船队的存在。
虽然有许家的支持,但是能将这些货船管理的井井有条,许小娘子是大才!
旗舰已经停泊在码头,蓝九和带着亲兵登船了。
半个时辰后,士兵已经全部登船,船队在江心完成编队,顺流而下,直奔东海。
别院。
朱允?已经起床了,在宫女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里面一身劲装,外套礼服,
简单用了早膳,他直接去了书房。
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出发了!
书房只有许小棠在,正在整理往来的公文。
后院的一个管事婆子来了,
“奴婢给殿下请安!”
“进来吧。”朱允?放下毛笔。
宋阿婆进了书房,奉上一封信,
“殿下,这是最新的消息。
老钱留在了京城,宋阿婆现在负责浙东一带情报的。
朱允?打开了信,只有一句话:
“长兴侯已至太仓州。”
耿炳文要来了,至少比朱允?预计的要快了三天,看来老朱对这里很不放心啊。
朱允?在烛火上烧了纸条,
“你负责的范围,南到温州,北至登州,重点是卫所的情报。卫所的情报集中在三个重点。”
“重点之一,是兵力部署、军械、军粮、战船这些情报。”
“重点之二,是卫所的将领,千户以上,从千户到都指挥使,这些将领的家属、财产,是否贪污,是否盘剥下属,和上司的关系,对朝廷的认可程度,之前的仕途经历。”
“重点之三,是百户、总旗、小旗,这些基础的将领的情况,他们和士兵的关系,以及对朝廷的认可程度。”
“至于各州府县的官员,只需要了解个大概就行,他们不是重点,他们也不足为惧。”
各州府的文官,马庆南一直在关注,朱允通就不打算再浪费宋阿婆有限的人手了。
宋阿婆躬身领了谕令,告退了。
侍卫前来禀报,
“殿下,浙江都指挥使谢于道、松江知府马庆南来了。”
朱允?微微颔首,
“咱马上就出发。”
朱允?问许小棠,
“我需要大批量的造船,手上还有多少余钱?”
许小棠大眼睛眨巴了一下,
“殿下,账上没钱了。”
朱允?吓了一跳,
“炼钢作坊、凤凰春的钱呢?”
许小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架子上拿下一叠纸,奉了上去:
“殿下,您看这是对应的财务状况。”
朱允?接过去,放在了书桌上,将纸铺开,
一张纸几乎铺满了大半张书桌,上面绘制了表格,
看表头,第一张是现金流量表,
朱允?掀看了后面几张,分表是资产负债表、利润表。
每一张表都很清晰,数据详实,字迹娟秀,显然出自许小棠之手。
许小棠在一旁又给了一记重锤,
“殿下,现在账上的钱,只够给手下发三个月的俸禄。”
朱允通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有些眼花缭乱,由衷地佩服,
“小棠,辛苦了!”
许小棠微微笑了,
“谢殿下!”
朱允?挑大项看了几眼,嘴里还在念叨,
“怎么花的这么快?”
等看了具体的数据,他无话可说了,生产枪支、刀枪弓箭、火药、琉球造船、养的六千多军人全都是吞金兽。
看到天量的花销,资金竟然全部来自两个作坊,朱允?甚至感到自豪。
许小棠的快船刚开始有收益,又收缩来了浙东、松江府沿线、福建,现在赚的钱能维持投入已经是管理有方了,暂时不指望有钱。
朱允?揉揉额头,
“钱要断流了。”
自己离开了京城,炼钢作坊、凤凰春还能不能保住尚不可知。如果这两个聚宝盆没了,单是士兵就养不起了。
许小棠安慰道,
“殿下在奴家九叔那投了钱的,等九叔来了,奴家和他算算账。”
朱允?微微颔首,
“善!”
海贸现在是暴利,估计能多喘息一个月。
打下新地盘,就要继续扩军、造船,主要是造船太耗钱了。
两个作坊即便维持正常,钱运出来也困难了,
即便不考虑转运的问题,加上海贸也远远不够。
许小棠柔声问道,
“殿下,许家还有些钱,可以拿来渡过眼下的难关。”
许府过去是有名的大海商,家财颇为丰厚。
朱允通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我再想想办法。”
许府的钱财只能解一时的困难,但是这样无异于杀鸡取暖,是饮鸩止渴。
眼下还不是最紧迫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开一个新的财源,一个能赚取暴利的财源。
五更鼓响。
朱允?出发了。
周一沙、周二沙、公孙虎都在外面等候,周二沙还扛着朱允的斩马刀。
前厅,谢于道、马庆南已经在恭候。
众人见礼后,簇拥着朱允通向外走去。
薄雾霭霭,士兵在两旁打着火把,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码头。
这次朱允?带了侍卫,一共五十人。
雾锁长江,
能见度很低,完全看不到江面,只能听到江水拍打堤岸的“哗哗”声。
即便到了码头,众人也只能隐约看到几艘船影影幢幢的样子,
马庆南有些犹豫,
“殿下,这雾有些大,要不要等太阳出来再出发?”
朱允?摇摇头,
“马知府,无妨。”
谢于道吓了一跳,不能再拖延了,
“马知府,沿着海岸线走,完全没有问题的。”
马庆南见他们两人都坚持,便不再劝了,他也知道殿下的计划,兵力都在外海等候,不能随便更改。
朱允?下了码头,一路走到泊位才站住,
“各位,咱先告辞了!”
马庆南拱手送别,
“殿下,下官预祝一帆风顺!”
朱允?笑着点点头,
“肯定顺的!”
朱允?的座舰已经在等候。
谢于道跟着到了泊位才发现,朱允豪华的两层楼的座舰不见了,等候的是朝廷给配的四百料的大船。
谢于道压住好奇心,装作没有看见,殿下愿意走就行了,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等朱允?上了船,谢于道带着亲兵也想跟着上去。
踏板上,周二沙挡住了去路。
谢于道微微颔首,
“周内官,本将要和殿下一船。”
他想着一路陪伴,顺便监视朱允的动向。
周二沙摇摇头,
“谢军门,这艘船已经满了。”
“满了?”谢于道声音低沉,目光有些阴冷,
四百料的大船,能装八百士兵的主力战舰,刚才殿下只带了五十多人上去,竟然满了?
死太监!
竟然给咱难看!
他在心中已经记住了周二沙的模样。
等到了杭州府,本将要给这个死太监一个好看!
谢于道阴着脸,转头就走,
甚至连马庆南上前打招呼都装没听见,径直走到一旁的泊位,上了自己的座船。
他的也是四百料的战船。
谢于道站在船首,盯着前面朱允的大船。
两艘四百料的大船,几乎占据了整个码头。
朱允?的船点起了无数灯笼,整艘船亮如白昼,照亮了周边的水域,
座舰滑入水道,扯起了全部船帆,一路顺流而下,速度渐渐提高,犹如巨大的明珠,冲开了无边无际的迷雾。
谢于道身边有亲兵低声道,
“这么大雾,他们竟然敢满帆?!”
谢于道瞪了他一眼,
“聒噪!”
亲兵尴尬地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谢于道冷冷地看着朱允的船,心中充满得意。
收到陛下的秘旨不久,就收到了信国公的来信。
汤老公爷的信很简单,除了日常的问候,就一句话,
“忠于陛下!”
这句话看似普通,不过是场面话,是正确的废话。
可是谢于道深知老上司的意思,就是要听从陛下的指挥,将朱允?囚禁起来。
其实,不用汤老公爷交代,谢于道也不会放过朱允?。
前年的正月十六,朱允?公然处死了老公爷的义孙汤四万,害得老公爷去乾清宫请罪,还被朱允?当众一顿羞辱。
这简直是公然踩脸!
汤老公爷的人都愤愤不平,可是却无可奈何。
现在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谢于道怎么会放过。
何况,汤四万的父亲,和他还是袍泽,有一份香火情在。
谢于道的座舰正在滑入水道,后面传来大吼,
“作死啊?敢跟爷爷抢道?!”
谢于道船上的人都怒了,在这片水域还有敢和咱们抢道的?
谢于道的一个手下大喝,
“老子是浙江都司的。”
就在他们以为吓住了后面的船,没想到后船的人大声回应:
“老子是左军都督府的!”
谢于道船上的人沉默了,
左军都督府管辖在京卫所、辽东都司、山东都司、浙江都司,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谢于道的船上点亮了船尾的几盏灯,他们终于看清了,后面来的是一艘两百料的船。
船只吃水很深,拉满了东西。
后船径直撞了过来,丝毫没有偏航的意思。
谢于道急忙喝道,
“让道!”
后船竟然不是一艘,一连十艘船陆续而过。
谢于道数了数,竟然十艘船,运的竟然全是粮食。
他不由地心生疑惑,
“运粮不是兵部负责的吗?什么时候五军都督府也要负责运粮了?”
浙江都司没有接到送粮的命令,
给山东都司?也不是,那要走运河。
那就只能是辽东都司了。
谢于道摇摇头,随他们去吧,不是自己该问的。
终于,航道空了下来,毕竟没有几艘船敢在这么大雾就出航。
谢于道的座舰终于滑入水道。
他转身进了船舱,吩咐手下送上早餐,丝毫不担心追不上朱允通的船只。
朱允通的船队只能沿着海岸行驶,很容易追上。
何况自己已经派手下去通知金山卫的快船迎接,海宁卫押送。
虽然金山卫属于南直隶,但是迎接殿下这点小事,相信金山卫的指挥使会给面子的。
东方晨曦微露。
雾在快速散去。
谢于道的船对应出了长江,顺利进入大海。
出了江口,谢于道向北看了一眼,视线大约能看五里远了,前方空荡荡的,
“刚才的运粮船呢?”
“军门,运粮船出了江口就消失了,不知去向。”负责?望的士兵回道。
谢于道心中疑惑,不会是去了大海深处了吧?
他又摇了摇头,吃水那么深,去深海做什么?除非海面上有很多人需要补给。
也许对方船速很快,去了五里之外了。
他的船队沿着松江府的外缘,船队掉头向南,扯了满帆,船速在快速提升。
谢于道惊讶地发现,前面的薄雾之中什么也没有,竟然看不到朱允殿下的座舰。
那艘船是如此明亮,应该可以看到一个影子了。
又过了一刻钟,
一轮红日从东方跃出大海。
雾气快速地消融在和煦的阳光下,
谢于道的心里却冰凉的很,前面一览无余,只有大海,海鸥、陆地,
朱允通的船呢?
不会是迷路了吧?
可是船夫都是老水手了,都经过大海的,不会犯这种小错吧?
前面隐约可见几艘快船。
双方相向而行,很快就遇上了,双方降帆减速,缓缓靠近。
谢于道看到对面的船只挂的是金山卫的旗帜,心里更害怕了,急忙派亲兵过去询问。
亲兵走到船帮大声询问,
“你们看到殿下的座舰了吗?”
对方一个千户大声回道,
“咱就是奉了谢都帅的命令,前来迎接殿下的。”
谢于道眼前发黑,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了,双手用力握着门框。
殿下失踪了?
沿着海岸线,那么清晰的航道,怎么会丢失?
谢于道要疯了!
想想这片海域常年倭寇出没,尤其是舟山群岛,甚至有倭寇隐匿其中。
如果殿下遇到倭寇......
谢于道已经不敢想象了。
顾不得太多了,他自己冲出船舱,冲外面大吼,
“派人通知你们指挥使,殿下的座舰失踪了,立刻派船出来寻找!”
不等金山卫的将士回应,他又喝令亲兵:
“你,马上持本将命令,沿途通知海宁卫、观海卫、定海卫,所有船只全都撒出来,寻找殿下的座舰!”
此刻,朱允?的座舰正在一路向东北航行。
座舰的后面,是十艘运粮船,之前挂着左军都督府的旗帜,进入外海就立刻换了琉球的旗帜。
东北方向有一个大岛,现在叫耽罗岛。
岛上现在被一群元朝残余把持,大明、高丽都称之为“牧胡”,
他们在耽罗岛经营马场,以出售良马为生,据老钱的情报显示,岛上大约有三万多匹良马。
罗岛的东端被一群倭寇把持。
在朱允?记忆的历史中,去年耽罗岛的牧胡就已经高丽所灭,之后高丽王朝成了李氏王朝。
现在罗却依然孤悬海外,是牧胡的势力范围,和草原的残元基本上断了联系。北面的王朝依然是高丽,权臣并没有取而代之。
时间的车轮似乎再一次偏离了轨道。
朱允?怀疑,自己现在的时空坐标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位面坐标的时候,朱允?眼下的计划是占领耽罗岛,作为养兵,打造武器和训练水师的地方。
现在主力战船只有三艘,士兵六千多人,没有储备的枪支,火炮还刚刚起步,
一旦和老朱开战,自己面对的也许不止朝廷的兵马,甚至还有燕王朱棣的攻击。
他迫切需要一个更靠近中原的地方,既不引起老朱的注意,又能吸聚中原的人口,同时储备武器弹药,打造舰船,尽快积蓄逐鹿中原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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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长江口,向东北航行前行不到一刻钟,?望的士兵就大叫:
“前方出现了一支船队,疑似蓝将军的船。”
朱允通的座舰没有减速,在快速靠近,终于可以看清对面的旗帜,是蓝九和他们的。
旗官互相挥舞小旗,双方快速靠近。
蓝九和带着几个亲兵,划着小船过来了。
朱允?站在船首迎接,
“九和,晕船的多吗?”
蓝九和拱手道,
“禀殿下,只有十几个士兵,已经吃了晕船的药,估计再适应半天就没问题了。
“士兵都是有水性的,末将又带他们在江口外的海面做过适应性训练,经过一些风浪的。”
朱允通微微颔首,
“这样最好!”
从松江府到耽罗岛,差不多要三天时间。
一路没有恶劣天气的话,明天下午在罗岛南面的海面上和郑锡蕃他们汇合。
座舰劈波斩浪,一路向北。
朱允?站在船首,海风猛烈吹拂,他的心中豪情万丈,
千秋功业,自今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