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二二九章 蟒口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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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根儿想到这里，兴高采烈地挥舞起捞竿儿，飞奔到沙岗上边密密麻麻的茅草棵里，胡乱扑打起来，借以宣泄内心的兴奋和释放许久以来的忧愁压抑。

这时只听到“嗖”的一声，一只肥实的野兔慌慌张张地从茅草丛里蹿了出来，没命地逃窜了。

芦根儿得意地哼唱起乡土歌儿来：

“兔子兔子后腿长，大狗小狗难追上。

兔子兔子豁豁嘴，偷吃白菜不喝水。

兔子兔子尾巴短，窝子藏在岗上边……”

正在唱得尽兴，只听“呼”的一声，像闪电一样带着风声，从茅草丛刚才野兔蹿出的地方，飙出一条像碗口粗细的大蟒蛇出来，把干燥的黄沙和茅草的枯叶搅得飞舞起来。还没等芦根儿看清楚是个啥子怪兽，就“哗啦”一下把他扑翻在地，紧紧地缠住了芦根的身腰和脖颈，芦根儿手里的捞竿儿被蟒蛇甩在了茅草丛里，吓得芦根儿嘴里想喊叫但发不出了声音。蟒蛇像黄玉珠子一样的眼里，发出饥饿和愤怒的凶光。

这条大蟒的头上有块儿伤痕，这条大蟒一准儿是去年夏秋之交黄河发大水，和芦根儿一起避难在小土岗上的那条蟒蛇，只是蟒蛇的身体比那时候粗大了许多。

原来这条大蟒蛇刚刚捕捉住了那只野兔，在饥饿难耐中正想做一顿美餐，却被芦根儿无意中给搅和了。野兔有幸跑掉了捡得一条兔命，可放跑兔子的人儿还在，总得有所补偿吧！大蟒蛇把滚圆光滑的身体紧缩了几下，芦根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像碎了一样，肠子像断了一样，胸腔内只有出气没有回气儿，舌头眼睛憋得快要冒了出来了。大蟒蛇来不及等芦根儿完全昏死，饥饿难耐地欲把芦根儿的脑袋先吞进嘴里。大蟒蛇习惯性地吐出乌黑的信子，在吞噬之前感觉一下猎物的生死程度，就在芦根儿的面部吻了吻，突然大蟒蛇非常奇怪地一下松开了芦根儿，芦根儿瘫在地上喘息不已。大蟒蛇由于饥饿，没有足够的力量把芦根儿缠得窒息，骨头和内脏也没受到严重伤害。芦根儿这时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一条恐怖的大蟒蛇。

幸亏这条大蟒在吞噬芦根儿之际，伸着信子吻了吻芦根儿的脸面，可能它的头脑里储存有在大水围困的小土岗上芦根儿的气味儿信息，使它立刻明白了就要吞噬的这个人儿，就是以前共同患难的难友，于是它就一下子放开了芦根儿。大蟒差点儿铸成大错，内疚地在芦根儿的周围爬来爬去，像咬错人儿的狗儿一样，不断摇摆着尾巴，嘴里发出“唧唧哝哝”的声音，它抬头看了芦根儿一眼，转身消失在草丛中。

当芦根儿在被大蟒缠住后，惊吓的忘记了挣扎，当生命的本能唤醒他要挣扎求生，但身体麻木得不听使唤；芦根儿惊恐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连思维能力都消失了，就像一个仅有一口气儿的植物人儿，心里只有一句自己对自己说的话：“死定了！”连告别爹娘的悲痛都没从脑子里生发出来。芦根儿在痛苦地等死中，突然感到身体轻松起来……他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就看到大蟒已经遁去。

他除了庆幸没被大蟒吃掉，还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很是纳闷儿……难道大蟒也知道俺在守望等候俺爹？不忍心吃掉俺？！听老人们说，蛇大成蟒、蟒大成龙，看来这条大蟒蛇快成龙了，一准儿是有了灵性，一准儿是知道俺爹快回来了……他想到这里，原先死里逃生的惊恐，像被一阵风儿吹散了一样，竟然兴奋起来，他捡起草丛里的捞竿儿，嘴里刚哼出两句：“爹爹爹爹快回来，吃肉喝酒娘安排……”忽然听到不远处草丛里，“扑扑啦啦”突然飞起几只惊慌的野鸭，他感到又是那条大蟒在猎食，吓得他慌忙跑回了茅草庵儿里。

他在潮湿的茅草庵里手里拿着一块儿软软的胶泥，两只手使劲儿地揉搓起来。揉搓了一会儿，开始捏弄起来。慢慢地捏弄出一个人形，虽然有胳膊有腿，但这个泥人儿的脸面缺少五官。他动脑子思索起来，考虑了一会儿开始捏弄泥人儿的五官。他在泥人儿的脸上捏了一个鼻子，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俺爹的鼻子没这么长……”说罢把鼻子毁掉又捏了一个稍微短一点儿的鼻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捏了眼睛和嘴巴，眼睛大睁着嘴巴大张着，他兴趣盎然地端详着他捏的这个小泥人儿父亲，看着父亲睁着大眼张着大嘴，慢慢在他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十多年前，在他四五岁的时候一次拉肚子拉脱了水，躺在地上直翻白眼，父亲惊诧得就是这个样子——瞪着大眼张着大嘴，连忙把他抱起发疯般奔到“活菩萨”老郎中的药铺，挽回了他的一条小命儿。父亲遇到他办了错事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但没骂过他也没打过他只是吓唬他。父亲对待母亲，从来没有瞪过眼睛发过脾气，即便是母亲不小心办了错事儿，父亲从来没有责怪过母亲。记得一次母亲架上木材把馍蒸进锅里，与隔墙邻居聊天忘记了蒸馍的事儿，结果馍蒸糊了笼着火了。父亲回来哈哈一笑说道：“白馒头蒸成黑馒头……这也得靠好手艺哇！这个旧蒸笼早就应该扔掉啦，正好再换个新蒸笼。”母亲哭笑不得噘嘴瞪了父亲一眼说道：“你就会拿俺逗笑！”父亲哈哈哈大笑起来。

芦根儿回忆到这里也对着手里的小泥人儿微笑起来，“爹爹啊……俺想您啊！也不知大水把您冲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您啥时候能回来……俺与俺娘在苦苦地等您哩，您快回来吧！俺和俺娘都相信您一定能回来！”他数起了指头算起了时间，数来数去他拍了拍脑门儿叹了一口气儿，提着捞竿儿钻出茅草庵儿，像往常一样拄着捞竿儿站到了黄河边儿，望着一河滚滚的流水，他黑瘦的脸上少有地泛起一层自信的笑容。他把捞竿儿插进河岸的湿泥里，把手里的小泥人儿高高举过头顶，兴奋地高声喊道：“俺爹就要回来啦！俺爹就要回来啦！”他俯下身子把小泥人儿放到河水里，又立即把泥人儿从河水里捞出来高喊道：“俺把俺爹捞出来啦！”他又一次把泥人儿放到河水里，结果被河水冲走了，他痴愣一会儿突然兴奋地蹦跳起来，“俺的泥人儿爹去河里寻找俺的真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