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三三二章 黑蛋受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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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的直率和幽默令人肃然起敬！”特派员真正激动起来，“认识您这位风趣浪漫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啊！佩服！佩服！”特派员向黑蛋伸起了大拇指头，“阁下您就随意吧！”

黑蛋把头上的红五星帽子扶正，故意瞪起双眼，张着大嘴呲着满口牙齿装出狰狞的样子，举起槐木拐棍，一副猛虎下山的恐怖样子。

“快照！快一点儿……要抢镜头哇！”特派员着急地向照相师傅催促道。

助手握着碘钨灯不失时机唰地亮了起来，随即从碘钨灯里冒出一团乳白色的烟雾，照得屋内惨白一片。照相师脑袋顶着遮光的黑蒙布快速“咔嗒咔嗒”掿起橡皮气囊，连续拍照了一阵儿。

黑蛋显得很不适应，他半辈子从来没有照过相片儿，古寨葫芦庄也从来没有照相馆，他难受地骂了起来：“啥……啥洋玩意儿？想把爷爷的眼睛照瞎呀？！爷爷还等着太行山红星队伍阅……阅兵哩！”

“效果如何？”特派员急切地向照相师问道。

照相师示意特派员钻进黑蒙布里看了看黑白底片儿，特派员看了感到非常满意，特别是看到底片上黑蛋军帽上那颗轮廓分明的五角星星，和黑蛋张牙舞爪的恐怖样子，心里说道：“活生生一个悍匪，上峰看到不会有丝毫疑问。”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狞笑。

照相的收起器材向门外走去，黑蛋笑着客气地向他们招手道：“看来你们的照相本事不小！太行山红星队伍阅兵的时候，邀……邀请你们去照几张啊！可别忘啦！”

听到这话照相的惊吓得不敢回头，生怕沾上红星队伍的红颜色，加紧脚步恨不得一下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时候警头儿指挥几个手下的警察，抬进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放在屋内，县长、法官、检察官、议长、文案师爷等一窝子倒卖灾粮的官员，围着桌子畏畏缩缩很不自然地凑合着坐了下来。

特派员此时威严地发话道：“一切闲杂人员统统出去！”他面向警察局长，“屋里再点上几只蜡烛，把房门关上，你在外边守候，任何人不准进来。”

“我尊贵的朋友请坐！”特派员把一把椅子轻轻地放在黑蛋的面前。

黑蛋也不谦让拄着拐棍一屁股蹲坐在椅子上。特派员等黑蛋坐定，自己挨着黑蛋稳稳地坐了下来。

特派员又为黑蛋恭敬地点燃了一支洋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夹在手指，看到黑蛋仰面从嘴里喷出一串烟圈儿，自己也深深吸了一口，翻着白眼向坐在桌子旁的县长、检察官、法官、议长和文案师爷喷去……意思是好戏就要开场了。

县长、法官、检察官、议长和文案师爷都默默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们都一脸上紧张的严肃，还微微显露出些许射杀猎物的亢奋。

文案师爷把案卷纸张、毛笔墨砚铺摆停当，聚精会神地等着笔录“红匪”黑蛋的“聊天”供词。

“呵呵……”特派员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不知尊贵的朋友能否理解……这……这并非法庭，确实也不是法庭，也不是对阁下的审讯……确实不是审讯！这是例行公事，随便走个过场罢了，以便向上边有所交代，无意难为朋友。”

“呵呵……”黑蛋故意学着特派员也干笑两声，“爷爷咋会不理解？！孙子们要想收拾人是不是法庭都一样，孙子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别拐弯抹角耍把戏！孙子们想让爷爷说啥只管讲来！”

“痛快！真是痛快！”特派员又向黑蛋跷起了大拇指，“不必误会！千万不要误会！这确实不是审讯，真的不是审讯！审讯咋会如此轻松愉快？我们随便聊聊，随便聊聊……和和气气愉愉快快地聊聊。”他转动了几圈儿眼珠儿话锋一转微笑着问道：“不知朋友大驾光临此地意欲何为哇？总不会是为了那点儿粮食吧？”

“爷爷说出来可别把孙子们吓尿！”黑蛋猛地向地上捣了一下拐棍，“暴动！暴动！和饥民一起暴动！就是要消灭你们这些喝人血吃人肉的孬官脏官！把你们这些鳖孙儿统统埋葬在臭粪坑里！”

特派员下意识的一惊，随即又恢复了常态，“那么……你们抢去一车粮食作何解释？”特派员说罢，老脸转向县长、法官、检察官、议长，威严地说道：“你们不准记录！”又向文案师爷小声儿严肃地说道：“这些关于粮食的问答千万不要笔录！”

黑蛋嘿嘿笑了起来，笑罢说道：“这一车粮食就是你们孬儿脏官儿倒卖灾粮的罪证哇！把你们这些坏了心肝儿的官官儿的罪证，抓在我们太行山红星队伍手里发布出去，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孬官儿有多孬，脏官儿有多脏，心有多黑肝儿有多烂肺有多臭，好轰动起来消灭你们！”

特派员听到这里，皱起眉头猛地吸了一口洋烟，仰面把烟雾缓缓吐了出来，把烟头恨恨地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踏了上去。

“粮食的小事儿就不聊了！聊这些小事儿没多大意思。”特派员淡淡地说道，“一车粮食也许对你们十分重要，但对我们来说很稀松哇！甚至不值一提。”

黑蛋气愤地骂道：“因为你们这些豺狼不吃粮食，是喝老百姓的血吃老百姓的肉生活的！老百姓在灾荒年没粮食吃是要饿死的！你这老鳖孙儿竟然说粮食是小事儿？竟然说不值一提？只有吃人的野兽才说这样的话！”

这帮官员们听了，有的低下脑袋眯缝着眼睛装着没听到，有的茫然地瞪着愤怒的眼睛，有的憋屈地咧着嘴巴咯咯吱吱咬着牙齿，但没有一个人敢插一句话。

“呵呵……呵呵……惹朋友生气了……”特派员尴尬难堪地笑了笑，“朋友说得怪吓人的！要是再说粮食的事儿怕阁下生气，咱们换个话题聊聊，换个话题聊聊。”

特派员强装微笑向黑蛋温和地说道：“请问朋友您在红星队伍里是何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