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四二六章 白菊的遭遇（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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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菊心里沮丧地想：看来火车都被当兵的占了，回郑州很难挤上火车了……她焦急地问了问身边儿扛着一个大包袱，也像她一样急着搭车的像是跑小生意的本地老者。老者气喘吁吁地说道：“听说吴大帅的北洋队伍吃了败仗，要坐火车撤退了……让咱们赶上了这倒霉的事儿，看来得另想办法啦。”

白菊接着请教道：“俺是急着到郑州去的，不坐火车还有啥好办法吗？”

“有是有……但得遇着才行……这火车站西边不远有条街叫金谷园，那里三不知有骡马拉脚儿的，你可以到那里看看。”

那位老者刚说完话，白菊还想再请教点儿什么，那人就被汹涌的人流挤得不见了踪影。白菊只好拼命挤出人群，满脸汗水边走边向人们询问金谷园的地方。

白菊一听这“金谷园”的美丽名字，心想可能是个不错的地方，总不会像这洛阳火车站乱糟糟的。听人们说这洛阳是好多朝代的古都，总该有片儿像样儿的地方哇。当她好不容易摸到了那个叫“金谷园”的地方，感到很有点儿失望，“金谷园”与乱糟糟的火车站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一条不规则的古老的街道、和一大片儿破落的老房子的混合体，真有点儿名不副实。

“金谷园”是一个蒙上了厚厚的历史尘埃被历史遗忘的地方，历史上的“金谷园”可不是这般破败不堪。

“金谷园”的美丽名字，来源于一千多年前的西晋。

西晋有一个大官僚大地主名叫石崇，这个石崇富可敌国，且有当朝皇后做政治靠山，有钱有势有权，为了享受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买来了不少江南美女和珍花奇石，就在此地兴建了一座像皇宫一样的花园别墅，取名叫“金谷园”。后来石崇走了背运倒了大霉，被晋武帝抄家灭门，这所玲珑辉煌的“金谷园”才逐渐破败起来。当年的厅堂楼阁和美女宝贝，都毫不留情地被历史的风沙所淹没，成了现在这个毫无风光亮彩的破败样子。可这个使人大有荣华富贵联想的“金谷园”的名字，却毫不谦虚地流传了下来。

金谷园里沿着一条不宽的短街，街上摆地摊的、拉弦卖唱的，耍猴儿的、弄棒的，拉脚儿的、看相的……五花八门，总归这些人都是为了挣钱吃饭养家糊口。

突然七八个瘸腿伤兵，把大枪当拐棍瘸着拐着走了过来。

那些在此搞营生的底层百姓，看到都吓得停住了手中的活计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乱跑。

“快！快！快把你们摊子上的铜子儿一个不留的都拿过来！”一个瘸腿老兵厉声叫唤道，“我们的腿不好使，不能弯腰，你们自己拿来！都给我！放明白点儿！要不然我这杆大枪就要发火了！”

“军爷……这是我们一点儿养命钱啊！就饶了我们吧……”一位摆地摊儿卖小包儿旱烟丝的乞求道。

“少啰嗦！放明白点儿！”那个老兵指了指自己的瘸腿，“老子在战场上为你们卖命，你们就该孝敬孝敬老子们！”

“军爷……”一个耍猴的一手提着铜锣、一手牵着两只猕猴犟着脖子呛声道：“咋是为俺们卖命？无论咋说，你们打仗与俺们老百姓也沾不上边儿哇！你们打来打去，遭殃倒霉的总是俺们老百姓。”

“再啰嗦老子一枪崩了你！”大兵对着他举起上了刺刀的大枪；两只猕猴冲着大兵龇牙咧嘴发出“嘶嘶”的愤怒声。

“呀嗨！”大兵怪叫一声，“你竟敢向老子示威！”说着“咚”的一声，大兵开枪撂倒了一只猴子。

耍猴的丢下那只死猴，慌忙牵着另一只猴子奔逃而去。

街上这些杂乱营生的人儿吓得张嘴说不出话来，大睁着恐惧的眼睛面面相觑，街道里顷刻安静下来。

这时瘸腿老兵向他的几个瘸腿弟兄使了个眼色，他们像强盗一样把这些百姓兜里的铜钱席卷一空，然后扛起大枪照原路向洛阳火车站的方向撒腿跑去……奇怪的是这些大兵没有一个是瘸腿的，原来是他们故意装瘸的。

白菊刚进了金谷园的街口，就听到一声枪响，被枪声吓怕了的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后看到一群散兵迎面向她跑来，她恐惧地快速躲进一条小胡洞里，等散兵像一阵儿腥风过去，她才心有余悸地向街里走去，寻找拉脚儿的车子。

街边上停着几辆拉脚儿的矮马瘦驴拉的木轮板车，不一会就被顾客租去了，只剩下一辆黄色的卷毛短腿矮马拉的板车，车子上扔着两小捆儿稻草，可能是给乘客当板凳坐的。

穿着脏兮兮的老棉袍腰里扎着一根细麻绳的中年车主，黑瘦的脸上很不协调地挂着一副墨镜，弓腰伸头向人群里窥探着什么……他脑袋上稀疏的头发颇时髦地向两边分梳着，嘴里斜叼着半根儿洋烟卷儿……不一会儿有一个老头儿要租他的马车，他隔着墨镜看了看对方，果断地摆了摆手冷冷地回绝道：“马车有人包啦！有人包了！”老人无奈地走开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老太婆手里扯着一个小男孩儿要租他的车子，他仍然果断地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马车有人包了！已经有人包了！”老大娘扯着小男孩儿悻悻地走开了。

白菊三步并做两步地急急忙忙来到这辆马车跟前，嘴里喘着粗气儿询问道：“俺想租您的马车到郑州行吗？”

“就你一个人儿？”车主忙摘下墨镜从下到上仔细瞅了白菊一遍。

“就俺一个人儿。”

车主戴上墨镜又问道：“没带啥货物？”

“就俺随身挎着的小包袱儿。”

“哦……”车主又摘下墨镜从上到下扫视了白菊一通。

“您这马车到郑州得走多长时间哇？”白菊着急地问道。

车主又戴上墨镜不冷不热地说道：“不紧不慢两个白天。”

“能不能快一些？俺有急事儿！”

“俺这卷毛狮子马累死你赔哇？”车主摘下墨镜似笑非笑地瞪了白菊一眼，又随手把墨镜推到脑门儿上，故意卖关子道：“要不，你雇别的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