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守望 第七十七章 漂来一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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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看着芦根儿那急匆匆的背影，眉头紧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芦根儿的父亲牛壮已经失踪多日，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而芦根儿更是每日魂不守舍，总是守在河边，期盼着父亲的归来。

芦根儿喘着粗气，一路狂奔到河边。他早已汗流浃背，脸上满是焦急与期待。他的目光在宽阔的河面上来回搜寻，终于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顺着水流缓缓漂向下游。芦根儿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握紧手中的捞竿儿，沿着河岸紧追了几十步，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猛地一下跳进冰冷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像锋利的刀片，切割着芦根儿的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早已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拼尽全力，双手紧握捞竿儿，一次又一次地伸向那遥远而模糊的漂浮人影。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他终于成功地将那个人影拖拽到了岸边的浅水区域。然而，就在他满怀希望地试图将这个人影拖上岸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影异常沉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芦根儿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将这个人影弄到岸上。

放羊小子扁豆儿在岸上心急如焚，他很想冲下去帮忙，但一想到自己不会游泳，只能无奈地跺着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芦根儿哥哥已经这么努力了，我们可不能放弃啊！”

这时，老师闻讯赶来，看到芦根儿在水中挣扎，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快步跑到河边，站在河沿上仔细打量了那个人影几眼，然后向芦根儿喊道：“别再捞了，松手吧！小心！别把你淹进河里。”

老师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怪，他接着说道：“芦根儿，你在学堂学到的知识应该明白，人淹在河里无论死活，都只能向下游漂去，怎么会从上游漂过来呢？”

芦根儿在水中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老师，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只说出了一句：“俺娘说……”

老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你母亲的心情我理解，但对待事情得尊重常识。你看这个人影，明显是淹死多日的死尸。你看她在水里漂散的长发，还有那紧紧系着脖子的短绳，两个眼球都憋了出来，显然是遭人害死扔到河里的。我们三人也没力量把这具尸体弄到岸上，就让她顺水漂走吧。”

芦根儿听后，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他颤抖着双手，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捞竿儿，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承载着太多沉重与遗憾的尸体，随着湍急的河水渐行渐远。他机械地站起身，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艰难地挪向河岸。上岸后，他全身湿透，寒风吹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连大自然都在为他哀鸣。

芦根儿无力地蹲在河沿边，双手深深插入湿冷的泥土中，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慰藉。他的目光呆滞，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消失的方向，直到它最终化作河面上的一抹黑点，再也无法寻觅。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他孤独的身影和无尽的哀伤。

突然，芦根儿胸中的悲痛如火山般爆发，他再也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骤然陨落，让人闻之心酸。哭声在空旷的河面上久久回荡，与波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凄美的悲歌。这哭声里，有对生命无常的恐惧，有对逝去亲人的深深怀念，更有对未来未知的迷茫与无助。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让人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份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无奈。

不远处，放羊娃儿扁豆儿目睹了这一切，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脸上写满了愧疚与自责，悄悄地转身离开。

老师看到芦根儿哭得如此伤心，心中也充满了酸楚。他走到芦根儿身边，蹲下身子，用温暖的手抚摸着芦根儿的头，温柔地说道：“孩子……不要哭了……老师知道你触景生情内心悲痛，老师心里也不好受啊……你涉世未深，哪知这人生就是一河苦水，命运就像这凶险的波涛，谁也难以把握哇！亲人能够生还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命运恶意安排……就像这具刚刚漂走的女尸，她的亲人何曾会想到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还在苦苦地等她回家……你小小的年纪，不能把生命有限的时间，都浪费在与黄河无为的纠缠上啊！”

老师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芦根儿冰冷的心房。他停止了哭声，擦干眼泪，拄着捞竿儿面向老师站了起来。他垂着脑袋，两眼盯着脚指头，过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老师说得对……俺知道老师是对俺好。”

老师看着芦根儿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将带来的学习用品原样地带了回去。他明白，对于芦根儿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予他安慰与鼓励，而不是强迫他去学习。

然而，在回家的路上，老师的内心却充满了负疚与自责。他停住了脚步，扭头向黄河茫然地张望了片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与迷茫，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表情复杂地拍了拍脑门儿，咂巴几下嘴唇，嘴里叹出半句话：“唉……女尸……”他似乎想自言自语再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从此以后“白头翁”老师再也没有来过那片使他双倍感到伤心和负疚的黄河野滩。但他的心中却始终牵挂着芦根儿和那片曾经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的黄河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