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传 5、九幽帝

金百炼心怦怦直跳，就见十几张怪异的脸都看着他，他柔弱不已，下意识地去找曜灵跟异尘。

曜灵看着往生桥上这些鬼魂，一时没有吭声，异尘也是安静，金百炼挤过众魂，来到他们身边，扒住异尘，“异尘兄，你看这些人，怎么会如此恐....”

恐怖...二字没说完，他静了下来，想起华城这些年出生的孩子，也有不少都是怪异长相，有些手掌里有张脸，有些歪眼裂唇，就连他母亲，第一胎也是个怪胎，落地没多久便死，他打了个寒颤。

“这些都是....”

曜灵看向金百炼，问道：“新生孩童都是这般？”

金百炼也反应过来，往生桥上都是死后的鬼魂，他点头，“是，正常的亦有，我是幸运的那个。”

曜灵抿唇，看着长长的往生桥。

师尊曾说，三界覆灭，最惨的便是凡间。

此时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抓住其中一个往前挤的鬼魂，询问道：“你们为何都挤在这桥上？”

那鬼魂转头看她长相正常，且很是漂亮，有几分羡慕，她说：“往生桥照往生啊，我们下辈子不想当人了，想当点别的，所以在往生桥上找往生因果，这样便可以发配到别的轮回道上。”

“为何不想当人？”曜灵开口刚问。

那鬼魂就苦笑道：“若是当人还是这般诡异，为何还要当人啊？我从出生便这般，少了一只眼睛，脖颈弯曲，找再好的医师都没用，被人嘲笑了十几年，我父亲更是因为我而被乱棍打死，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如今也没几个正常人，我若是投胎当人，还是这般，还不如当个畜生。”

“就是，当人有何意思，你们这些正常人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殊状人的苦痛。”其余的鬼魂跟着附和，有些甚至暗搓搓地推搡长相正常的曜灵等人。

异尘伸手护住曜灵。

金百炼拿过扇子阻挡他们的推搡，曜灵看着他们，三百年前，三界还未被颠覆时，她曾经从师尊的乾坤镜里看凡人的生活，皇城的皇帝正在选妃，每一个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普通人，也是容貌清秀，芳姿绰约，她还曾跟师尊说过，人间的女子当是国色天香。

而如今，她们在自己的跟前，却是不复往日的姿容绝代。

往生桥是唯一前往九幽帝白简宫殿的路，桥下的洗血池也比过去浓厚，这些痛苦的鬼魂有些仅是孩童期就死去，一张小脸上全是细小肉球，窟窿，鬼魂众多，有家人的陪伴还好，没有家人陪伴的都是独自一人，被这些鬼魂挤得抽泣，小小一只顶着一张可怖的脸抱着栏杆，曜灵见状，心生怜悯，把她抱了起来。

那只小小的鬼魂眼里含泪，小手圈上她脖子，愣愣地看着她。

孩童本该脸蛋圆嘟嘟，而这只鬼魂，却是满脸肉球，可见从出生便是苦难不断，曜灵抱着她走过往生桥。

异尘跟金百炼在身后跟着。

下了往生桥，也显示了这名孩童短暂的一生，她仅活到四岁，因为脸上的肉球会发痒，她父母一直给她寻医问药，可她在某一夜还是因为肉球的痒，而自己抓伤了眼睛，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

这样的往生应是干净，自是会顺其自然地重新进入轮回，曜灵看着孩童，孩童也看着她，曜灵轻声问道：“你想进入轮回吗？”

孩童摇头。

曜灵：“你知道往生桥照往生，你也是想入其他轮回道？”

孩童泪水扑通扑通掉，四岁话都说不全，却道：“好痒好痒。”

脸上的肉球折磨了她四年，她只记得这个，曜灵没法替她做决定，金百炼叹口气说道：“再轮回有什么用，万一出生后又是另一种痛苦呢？”

曜灵紧抿了唇。

她看眼身后的往生桥，上面仍有人在努力找不入轮回的往生因果，而这一切都跟帝霄有关。

异尘看了眼大厅里游荡的鬼魂，道：“看来不想入轮回的很多。”

曜灵也注意到了。

九幽冥她曾经来过，替师尊送丹药，那会的九幽冥没这么多鬼魂，往生桥都是由判官压着上去，谁都想进入轮回，甚至想投胎到好人家的家里，一旦上了往生桥，投胎做人的机会就变小了。

而如今，往生桥却是他们逃避轮回的无奈之法。

再看奈何桥以及孟婆亭，此时安安静静，过往最是热闹的地方，曜灵看到孟婆，孟婆坐在那儿舀着汤，头也没抬，曜灵并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她。

再往前些，拐过九曲十八弯便是水牢跟刑牢，此时水牢入口鬼帅正压着鬼魂排队，刑牢亦是，长长的队伍，受刑罚的鬼魂竟如此之多。

异尘说道：“冥界的秩序已经全然混乱了。”

“你们看出来了。”两名狱官往这儿走来，其中一个接了话，曜灵抬眸，白狱官看到曜灵，说道：“冥君说有故人来，让我来接你们。”

曜灵说道：“麻烦狱官带路。”

黑狱君伸手从曜灵手里要接回那名孩童，曜灵问道：“这些孩童如何安置？”

黑狱君说道：“冥君设了屋舍，安置他们，教化，引导，再走轮回道。”

曜灵点头，她看眼被带走的孩童，孩童也还看着她，曜灵很想开口说你再等等，这个世间会好的，可她不敢此刻说，三百年前她失败过一次，此时不敢妄言，轻易许下承诺。

白狱官带着他们三人，走向主殿。

巧的是主殿此时有客人，白狱官让他们稍等，里头却传来了些声音。

九幽帝白简站在殿中，瑶虹双手抱臂，冷笑着说道：“你期待的三界不会回来了，又何必苦苦守着？不如听了我的...”

她走上前，指尖摸着白简的脸，说道：“我苦苦求仙，却未能与你一道，如今，你就不能为我，卸下这一身高高在上吗？这又何尝不是天道给你我的机会？”

白简垂眸看着跟前女子，他轻声说道：“错既是错，你看如今的三界，你觉得正常吗？”

“正不正常与我何干？我只要我跟你在一起，而不是那该死的仙魔殊途！”瑶虹嗓音突地尖锐，她松开白简的脸，冷笑后退，“说到底，你早就看不上我了，你登仙我入魔，彼此殊途，你可以甩掉我这个大包袱...”

“我从未这么想过。”

“是吗？”瑶虹眼里带着一丝猩红，她冷笑一声，“你嘴上不这样说，心里却未必不是这样想，不过无所谓，这个世间你救不回来。”

说完，她甩袖离开，一脚踏出主殿的门，看到白狱官带着三条魂魄，一女两男，她随意扫一眼，并不在意，一步一生莲地走了，紫袍袖子上带着丝丝的魔气。

金百炼震惊地睁大眼睛，低声说道：“这是那魔女瑶虹，我都说了，九幽也早就是那魔尊的温床，你看九幽帝都与魔女有牵扯。”

白狱官看他一眼。

曜灵没应。

里面传来白简的声音，“进来吧。”

白狱官带着他们三人进去，白简抬头，一眼看到曜灵，她心口那盏微微亮着的南离，三百年了，终于又见故人，在这硕大的三界，他不再是唯一留存的仙，他笑着从殿上下来，询问道：“何时醒的？”

曜灵：“昨日醒的。”

白简看着她，笑笑，说道：“来找风刃？”

曜灵点头：“是。”

“你随我来。”

白简转身走向殿上，上面有一幅图，带着曜灵就踏进去，金百炼下意识地要跟上，被白狱官拦住。

金百炼哎了一声，他立即看向异尘。

异尘抱着手臂没动。

金百炼低声跟他说道：“你不担心吗？这可是九幽帝，冥界耶。”

异尘扫他一眼，道：“你没听说，他们是故人吗？”

金百炼一愣，似乎是这样说，可此女怎么会跟九幽帝成为故人？她这个身份真是扑朔迷离了。

异尘却并不担心，九幽帝也是仙，只是掌管冥界罢了。

幽冥图里。

落地后，白简伸手一挥，中间的生魂鼎上漂浮着一团白雾，里面卷缩着一只鹤，那是风刃的原型，曜灵快步上前，走上去，伸手想去摸它，可停顿了下还是收回手，她回眸问白简：“他怎么样？”

白简说道：“他来时就已经化形，若不是他带着这个鼎，我都无法护住他的魂魄。”

“生魂鼎是师尊送我的，我让风刃找你时，把鼎放他怀里了。”曜灵看着鼎上的鹤，白简上前说道：“此等上古神器，我也是费了好些灵力才镇住，我只能护住他的魂魄，无法令他苏醒，还得靠你来。”

曜灵点头，说道：“这三百年来，辛苦你了。”

“何须说这般客套话，你我都知道，三百年前那一战之后，三界会混乱成何种样子。”

曜灵抿紧唇，从醒来后第一次流露了情绪，“是我不好，没有完成师尊的遗愿。”

“你也战陨了。”白简从风刃的通谛镜里看到了那惨烈的一战，魔尊似乎知道她的能力，将她灵血洒向九州大地，经过魔尊炼化的灵血使得现场妖魔瞬间魔力大增，这场战唯一好一点的结果便是帝霄也身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