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初现虚实试探(第1/2页)
江风裹着晨雾往得月楼雕花窗里灌,把桌上“江月白”的酒香搅得稀碎。林宇盯着酒杯上结的薄霜,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火枪枪托上的龙纹。这冰凉的金属触感,比蜀地的雾气还刺骨。楼下传来陈茂坐的轿子起行声,轿夫喊号子的动静穿透雾气,他耳朵一动——第七个音拖得老长,和黑风滩水盗传消息的暗号一模一样。
踩得木楼梯吱呀响,林宇步子迈得稳当,每步都精准踩在台阶正中间。转过回廊时,墙上褪色的壁画撞进眼里,画里蜀道上的商队被山贼围攻,箭矢穿胸的画面,跟他昨晚密报里看到的水盗劫船场景叠在了一起。台阶下面,陈茂正笑着等他,月白官袍被风吹得乱飘,新换的翡翠扳指泛着冷光,看着就像毒蛇吐信子。
“哎哟!这不是宁王府二公子嘛!我可算把您盼来了!”陈茂满脸堆笑,几步冲上来,双手紧紧握住林宇的手,大拇指还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早听说公子又聪明又能打,摆弄火器更是朝堂第一!您来蜀地,我们可算有靠山了!往后老百姓也能踏实过日子!”说着还拿袖子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皇上把您派来,肯定知道这儿得靠您这样的能人收拾烂摊子!”他边说边摇象牙扇子,扇面上的墨竹被潮气泡得变了形,“啪”地一合,不轻不重地拍在林宇肩膀上,“您这把火枪看着就吓人,威力肯定不小!不过蜀地山多林子密,要是能照着地形改改,打起仗来不得更带劲?您觉得呢?”说完还冲林宇挤了下眼睛。
林宇扯了下嘴角,笑里带着股冷劲。他弹了弹枪托,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很:“不瞒陈大人,我是被皇上贬来的。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做点事,省得让人背后嚼舌根。”说话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陈茂身后戴金丝眼镜的文书,正拿袖子挡着,把一卷油纸塞给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林宇心里一紧——那汉子腰间绦带的系法,和昨天在码头煽风点火的人一模一样,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公子可别这么说!这哪是贬官,分明是皇上给您镀金呢!”陈茂故作惊讶,双手直晃悠,顺手抄出块绣金线的手帕,假装擦灰,“蜀地虽说偏了点,可山水好、风土人情也有意思。您在这儿歇一阵子,等机会到了,回朝堂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他凑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跟您说句不该说的,蜀地看着太平,底下暗潮汹涌呢,正缺您这样的狠角色来整顿。往后还得仰仗您带我们给皇上分忧!只要您开口,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含糊!”说着又作揖又拱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林宇腰间的火枪和胸前若隐若现的玉佩,“对了,您刚来要是缺啥东西尽管说,我府上虽说不富裕,招待您的这点心意还是有的。”
江面突然炸响三声号炮,惊得芦苇丛里的白鹭扑棱棱乱飞。陈茂眼睛猛地一缩,手里扇子跟着抖了下,转眼又装出一副被吓得够呛的样子,往后踉跄半步:“这可咋整!肯定是那些冒失的商船试炮没规矩,扫了公子的兴!”他一边急得直搓手,冲随从大喊,“还不快去查!到底哪艘船这么不长眼!再犯非得好好收拾!”转头又对着林宇赔笑脸,偷偷整理了下衣服,“公子别往心里去,蜀地商船太多,确实不好管。您放心,我马上整治,保证不会再有下回!说起来,我正打算改商船管理章程,您抽空给掌掌眼?有您指点,这章程肯定服众。”他边说边拿扇子扇风,想盖住脑门上的汗,扇骨碰撞的声音,听着像在打暗号。
林宇摸着枪托防滑纹,故意凑近了些,身上硝烟味混着龙涎香就飘过去了:“陈大人见多识广,肯定懂商船试炮的规矩。不像我这被贬的,看啥都觉得不对劲。就说您手上这翡翠扳指,云雷纹刻得这么讲究,该不会是川东哪个巧手师傅的活儿吧?”这话半真半假,陈茂脸上的笑当场就僵住了——这扳指内侧的云雷纹,和黑风滩水盗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到的宝贝!”陈茂很快回过神,举起手转了转,让翡翠在雾里闪来闪去,“我第一眼看见就走不动道了,这雕工、这成色,打着灯笼都难找!花多少钱都值!”他摇着扇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过跟您的火器比,也就是个小玩意儿。说起来,我正愁江防图册咋整呢,您要是不嫌弃,多给指点指点?只要能保蜀地太平,花多少钱我都认!听说您在应天有不少厉害的工匠,能不能介绍几个来?工钱啥的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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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在手里转着玩,锋利的边缘映出陈茂绷紧的下巴:“江防图册可不是小事,得做得仔细。”话音未落,瓷片“嗖”地擦着陈茂耳朵飞过去,直接钉进后面的木柱子,木屑崩到他脸上,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原样。
“公子说得太对了!江防这事,半点儿马虎不得!”陈茂连连点头,还伸手拍了拍林宇胳膊,“我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忙活,就是想把图册做到万无一失!您放心,每个细节我都反复检查过了!不过还得靠您这样的行家把关,有您帮忙,蜀地防务肯定稳得很!到时候多花点钱造兵器,都是值得的!说起来,蜀地铁矿多,要是开采出来造兵器,效率不得翻倍?公子有没有兴趣合作?”说完深深作了个揖,腰弯得老低,眼里却闪过贪婪的光,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两人并排走着,林宇突然停下来,盯着轿夫鞋帮上暗红的水渍:“陈大人,您轿夫鞋上的红胶泥补丁,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啊。”他蹲下身,手指蹭了蹭补丁边,“一般补丁都用麻布针线,这红胶泥的还真少见。”
“公子有所不知!”陈茂赶紧搂住林宇肩膀,“蜀地雨多路滑,普通补丁不顶用,我特意让人找的红胶泥,黏性大又防滑!”他拍着胸脯,一脸“为手下着想”的样子,“这些轿夫成天跑腿,鞋底磨得快,我也是心疼他们。让您误会了,是我考虑不周到!说起来,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要是您有别的活儿能让他们多赚点钱,我一定配合!”
林宇起身时故意撞了陈茂一下,火枪背带晃得厉害:“陈大人别介意,我现在也就是好奇心重。”他突然把火枪摘下来托在手里,金属零件在潮乎乎的空气里发出嗡嗡声,“您听说过采石矶那场仗没?我们用火枪把水盗战船烧了个精光。”枪口一转指向江心洲,岸边钓鱼的老头吓得赶紧收竿。
“早听说公子的英雄事迹,佩服佩服!”陈茂一边鼓掌一边说,“不过蜀地跟采石矶可不一样,山高林密的,火器使起来怕是不方便。这样吧,我认识不少熟悉地形的人,让他们给您出出主意?再花点钱打造适合山地用的兵器,咱们一起想办法!对了,蜀地栈道修得特别,要是把火器和栈道结合起来,说不定有奇效!考察的费用我来出!”
“火器这东西,就得看怎么因地制宜。”林宇眼神冷得像冰,“就像有些人,官再大也藏不住坏心思。陈大人,‘军资采购’那三万两银子,到底花哪儿去了?”
陈茂脸“唰”地白了,很快又挤出笑,拍着林宇肩膀,声音都有点发颤:“公子可别听人瞎传!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眼神躲闪,从袖子里掏出本账册翻了翻又塞回去,“您要是不信,随时去衙门查!我为官清廉,为了蜀地防务花多少钱都不心疼!这话传出去可就冤枉我了,还望公子明察!最近蜀地打算修文庙,这可是大事,您要是捐点银子,既能积德,还能堵住那些乱说话的人的嘴,您看咋样?”
“想参我?”林宇摆弄着枪栓,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您的奏折快,还是我手里的枪快。您新招的护卫,看着像是黑风滩直接拉来的吧?”
“公子别开玩笑!”陈茂干笑两声,拿帕子擦着不停冒出来的冷汗,还想递给林宇,“这些护卫都是我花大价钱从各地招来的高手!说他们跟黑风滩有关,简直胡说八道!您要是喜欢,我也给您招几个?要多少有多少!对了,蜀地有个马场,马都特别好,您要不要去挑几匹?就当我给您接风了。”
船队开船的时候,夕阳把陈茂的轿子染得通红。林宇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轿子,攥紧了手里的火枪。暮色里,枪托上的龙纹泛着幽光,江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这会儿的陈茂正躲在轿子里,擦着冷汗咬牙切齿:“得找个由头,把这碍眼的贬官拖进浑水,再趁机……”他摸出怀里的密信反复看,眼神里透着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