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影山河 第96章 姬清影

“夫人！孤王的王后啊！”

“是孤害死了夫人！”

已投降的蜀王司马晟在被周军带回洛京的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哭泣悔恨着。

看得周围的周军诸将领都不禁直摇头。

三公主姬清影心想，若不是你这昏君不信任自己的叔父司马恪，也不至于沦落如此。倘若当年让司马恪领兵攻打汉中，说不定整个天下格局大变。

军师杨晔摇着蒲扇对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可知益州侯司马恪，忠君爱国为何却遭此下场？”

姬清影微笑道：“这可多亏军师的反间计。那蜀王对其王叔也是忌惮已久，一直怕司马恪威胁到自己的王位。”

“公主殿下，司马恪德高望重，在军中和民间也素有威望，但在朝堂之上却势单力薄。而那北邙三皇子突儿利也是如此，臣听闻突儿利此前一直上书北邙皇帝企图救援梁、蜀两国，但不仅被北邙皇帝拓跋步驳回，北邙朝堂之上也无人呼应突儿利。”

杨晔又道：“公主殿下，他们虽然也都是各自国家的大将，正因为他们深得军心，又都是宗室，所以才会让各自帝王所忌惮啊。”

姬清影点头，当她看到司马恪的结局，虽是对手，却甚为痛惜，一个宗室名将却落得如此下场，尤其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不让她为之感慨，甚至有些后怕。

她也和司马恪、突儿利一样，同为宗室，手握重兵，战功赫赫，但朝廷上反对者众多，尤其是受帝王猜疑忌惮。

谁都知道那次朝堂上的联合弹劾，如果不是有上意在里面，怎么可能发生，更不用说那么多朝臣一起针对自己。

“公主殿下，需要在朝野上下获得更多支持，寻找更多的盟友。去年朝臣们的弹劾，倘若没有陛下默许，想必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阵势，幸好朝堂上还有能为公主说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军师说的对，但朝堂之上，尤其是那些文臣们很多都是陛下一手提拔的亲信，又深受陛下信任，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

军师杨晔望向公主，见公主神情自若，杨晔双手作揖笑道：“是晔愚钝了，原来公主早就有所准备，布局多年。公主殿下不愧是那天下之势！”

三公主微笑道：“哦？军师此话何意？”

“公主殿下手下可不只有那些出身寒门的将领，还有不少出身豪门世家的将领，尤其是公主的亲卫队，大都是来自京畿之地的公卿世家的子弟。公主殿下当初组建公主亲卫队，恐怕早已有了拉拢豪门世家之心了吧。”

姬清影看向杨晔，思考了一番说道：“我是有此心，但豪门世家能否为我所用？而且父皇和皇兄都在压制豪门世家势力做大，倘若重新重用世家大族，又恐会挤压汝等寒门士人，以及影响百姓民生。况且豪门将领因战功获封赏，势必令家族声势更大，此甚为吾所忧虑。”

杨晔道：“公主殿下，陛下自登基之后便一直压制豪门，那些豪门大族心生不满久矣，他们将自家子弟送入公主的亲卫队，想必也是心存了想借公主征战天下，既能建立功勋博得封赏，又可视作豪门世家献于公主殿下的质子，从而拉近与公主关系。臣以为，这些出身豪门的将领与公主手下那些出身寒门的将领因为功勋和战场上的合作关系，反而立场和目标更为接近。”

“哦，你是说，这些豪门将领的立场与那些寒门将领更相近，而非他们出身的豪门家族。”

“是他们更倾向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的权势将关乎他们的利益安危。从这点来看，公主您手下的将领们，无论他们出身豪门还是寒门，立场和目标都是一致的。只有公主殿下您的地位权势稳固，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也只有公主殿下才能团结带领他们，去征战天下，去获得一个又一个的战功，为国建立功勋，从而得到更多的封赏。”

杨晔再道：“公主手下的功勋将领们是一个整体，公主可以用他们来平衡那些豪门世家大族，这些豪门是借助他们子弟的战功，得以亲近公主，从而有望重新回到朝堂之上。而公主可以借助豪门世家的力量，在朝野上下，获得更强有力的支持度，同时也能掌控他们为己所用。”

在三公主将蜀国君臣带回洛京城后，回到自己的镇国公主府上休息恢复没多久，便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这一日，右将军杨昭带着其父亲洛国公杨原慎，还有五公主驸马杨晔共同登门拜访三公主。

洛国公杨原慎是天下有数的豪门世家大族洛川杨氏的族长，杨氏祖籍关中洛川，百年前就已是关中地区豪门大族领袖。当年开创大周版图基业的太宗神武帝为了笼络关中豪门世家，迎娶当时洛川杨氏嫡女杨月思为贵妃，后不惜为了立杨月思为后，而杀了逼宫的太子姬瓒。

神武帝驾崩后，新太子年幼，太后杨月思临朝称制，后干脆自立为帝，改年号为圣德，时人称为圣德女帝，而大周后来史书统称为太宗圣德皇后。

自此洛川杨氏成为天下豪门世家领袖，朝堂之上以杨氏为首的豪门世家大族把控朝政，风头无二，甚至权势比姬氏皇族更甚，当时的杨家族长先被封为洛国公，后又进封为洛川王，食邑万户，是除了姬氏皇族外唯一的异姓王。

而后圣德皇后让位给已成年的太子，也就是姬清影的爷爷文帝在位期间，杨氏的洛川王爵位被削去。但国公爵位依然在，食邑也并未因此而减少，杨氏身为外戚，依然为相，显贵无比。

直到三公主的父皇昭帝后期，朔方陈家崛起之后，杨家势力才逐渐从朝堂上褪去。时至今日杨家虽然已经淡出朝堂许多年了，但作为当年的天下豪门领袖，曾经权势一度堪比姬氏皇族的洛川杨氏依旧是大周有数的豪门望族。

如今的杨家族长洛国公杨原慎，也一直希望家族能重回祖辈辉煌。他力排众议，鼓励其嫡长子杨昭放弃去做个文官而去从戎，并前往镇国公主麾下效力，以获取战功。

“老朽拜见镇国公主殿下，感谢公主殿下对我儿的赏识和重用。老朽感激不尽。”杨原慎向三公主施礼拜道。

“国公免礼，太客气了，不知国公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公主见杨昭带着其父还有军师杨晔一同来访，还真是有些疑问。

杨原慎与军师杨晔对望了一眼，笑道：“哈哈，老朽太高兴了，今日才知道原来公主的军师，五公主杨驸马竟然也是我洛川杨氏族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公主殿下，老朽实在是太高兴了。”

公主有些纳闷，心想杨晔这明明是一个出身在山阳郡的穷苦书生，怎么和关中洛川的豪门大族杨家扯上关系。他们唯一的关联也就是都姓杨而已。

见公主有些不信，杨原慎忙说：“我洛川杨氏祖上出自于弘农杨氏，与杨驸马祖上皆是后汉太尉杨震之后，此前我与杨驸马对过家谱，这才发现，原来杨驸马与我洛川杨氏乃是同宗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是我洛川杨氏之喜啊。真想不到，我儿杨昭在公主麾下效力，杨驸马是公主殿下的军师，这是我杨家之福啊，老朽感谢公主殿下提携之恩。”

离了大谱！公主心想，后汉太尉杨震乃是后汉中期名臣，距今都隔了几百年了。

军师杨晔连忙说道：“国公盛情要与在下连宗，在下盛情难却，此事是杨某高攀了。”

杨原慎连忙说道：“哎，杨驸马谬矣。杨驸马此番认祖归宗，此乃是我洛川杨氏之幸，是我杨氏之福。老朽感激还来不及了。我儿和杨军师皆在公主帐下效力，还请公主殿下为我等见证。”

公主心想，洛川杨氏虽然已经不如昔日，但作为顶级豪门世家，在大周显贵近百年，门生故吏遍布，底蕴仍在。

右将军杨昭在自己麾下也是屡立战功，如今她在朝野上下也需要这些豪门世家助力，虽然也知道他们也想借自己之势。既然大家都各有需求，那就有联手合作的基础。

倘若能拉拢杨家，再加上自己母舅陈家，那么天下势力最为显赫的两大豪门世家都能站在自己这边为己所用。

“咯咯咯，国公客气了，既然是你们洛川杨氏大喜事，那本公主就当这见证人。”

三人连忙拜谢公主。

原本山阳郡的一介布衣书生杨晔，不仅如今已经是五公主驸马，也成为天下顶级豪门洛川杨氏的族人。

右将军杨昭大乐道：“军师，想不到如今你我已是同族兄弟，昭拜见世兄。”说完向杨晔施礼作揖。

杨晔忙回礼：“右将军客气。你我皆在公主麾下效力，早已是同僚，何须此礼。”

杨原慎大喜道：“我杨氏子弟能为公主殿下效力，为大周效忠，老朽也算是无憾了。”

公主笑道：“国公在父皇一朝时，曾为吏部侍郎，在家赋闲那么久，也该为我大周效力。”

洛国公杨原慎在先帝时，也曾出任吏部侍郎，地位显要，原以为自己有望能升为吏部尚书，但自从姬清山登基之后，压制豪门世家在朝中的权势，大力提拔自己当年太子府里的幕僚亲信，还有那些没有显赫家世背景的文人，清流名士和儒生上位。以至于身为洛川杨氏族长的杨原慎也只能赋闲在家10余年。

“哎，此非老朽不愿，老朽也一直想为大周效力，只是我们这些老人不受天恩眷顾。但老朽拳拳报国之心，还请公主殿下明鉴，所以才竭力支持我儿为公主殿下效力。”

杨原慎拜向公主，又道：“公主殿下为我大周立下灭国之功勋，我洛川杨氏皆以为公主殿下效力为荣。”

公主微笑道：“是为我大周效力。太宗圣德皇后还是本公主的曾祖母，说起来国公和吾也都是一家人。”

杨原慎连忙拜道：“对对对，为公主殿下效力就是为我大周效力。老朽如今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岂敢攀附帝室。”

众人皆忍俊不住笑出来。

洛国公杨原慎虽然赋闲在家多年，但并不甘心洛川杨氏被天子边缘化，也一直希望能恢复祖上荣光。如今自己嫡子在公主麾下效力，屡立功勋，也有借军功重振家世的念头。

又见杨晔身为公主的军师，平步青云，更是成了五公主驸马。不惜放下身段，主动与杨晔连宗。不仅助杨晔跻身天下顶级豪门世家，同时也试图让沉寂已久的洛川杨氏回到权力中心。

在杨原慎看来，不仅杨晔这一出身底层布衣的新贵需要家世的包装，来获得豪门大族的认可。公主殿下既然重用自己的嫡子，显然也与杨家为首豪门世家有交好之意。

此番这位杨家族长亲自登门拜访，试图拉近与三公主的关系，也想借公主征战天下日益增长的威势，复兴杨家地位。更是希望能在天子和公主之间博弈之中，为自己家族谋求更大利益。

送走杨原慎父子之后，军师杨晔饶头说，“公主殿下，此前微臣受右将军之邀，携五公主前去洛国公府上拜访，是国公非要与在下谈论宗谱，臣都不知道祖上竟然还有这等关系。”

“杨原慎这老狐狸，看来也是闲不住，也想着回到朝堂之上，却又不主动开口提出。“

“公主殿下，您以战功为饵，以勋贵将领们为后盾，拉拢那些豪门世家，扩充自己的势力。这些豪门世家受排挤压制多年，也多有不甘，但家世底蕴犹在，通过借助功勋上位，也可以避免惹众目。那也好，既然要借助战功，那就必须投靠公主殿下您。”

杨晔进一步说道：“唯有通过不断地征战天下，公主不仅在军中，在朝野上下也更有威望。众将士也只有跟着公主才能建功立业，获得封赏。这也正是属下所说，无论他们是寒门出身还是豪门出身，这些将领们的立场和目标都一致的。而如此，公主的福兮祸兮也都和他们利益攸关。而那些出身豪门的将领们又和他们身后的豪门世家的命运相连。”

“他们乐见公主势大，也不得不站在公主身边！如此可形成拱卫之势。”杨晔做个拱卫的手势。

三公主拍手叫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能将功勋将领和豪门世家都连起来，为己所用。这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如此就必须准备发动下一场征伐。

杨晔指着天下地图，对公主说道：“公主殿下，请看。如今梁蜀皆灭，南汉孱弱不足为虑，但要是攻灭南汉，我军主力南下，万一北邙大军再度南下，相隔如此之远，我军难以回援。所以，臣以为，欲要灭南汉，必须先攻打北邙。”

三公主道：“北邙也休整2年了，若是要对北邙发动灭国之战，必须要倾全国之力。”

杨晔道：“此战的目的，并非要灭北邙，而是极大的削弱北邙，好让他们在我们攻打南汉时候，无力再在北方发动支援。”

杨晔将蒲扇指向地图上云州位置，“公主殿下，请看地图，云州位于漠北城和北邙都城燕京城之间。攻取云州，可切断漠北城和燕京城的直线联系，如此幽州则被孤立。一旦我军夺取云州，则拓跋步必然会将兵力集中在幽州，不敢南下。”

姬清影盯着地图，只有通过不断发动战争，不仅让将士们能够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建立功勋，也能让她的威望和声势与日俱增，就能进一步拉拢那些还在观望中的豪门大族站在她这边，以壮大其势力足以令朝廷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