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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老朱和太子相对无言。
会川知府王春、柏兴指挥使贾哈喇投敌;
指挥佥事鲁毅率军出战,敌军势大,最后只能据城坚守。
没想到叛军势大,四川的卫所竟然初战失利。
建昌卫连接四川、云南,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这里如果糜烂影响的将不仅仅是四川。
密奏上说,月鲁帖木儿号称兵力五万,
他又收找了当地的土军累计上万余人,对外宣称十万大军。
叛军袭击官衙,破坏驿站,袭击卫所,杀害卫所士兵的亲属,抢劫粮草军需。
叛军猖獗,四川有糜烂的危险,甚至可能危及云南。
怪不得能用的是密奏。
这是担心天下震动。
老朱呵呵笑道,
“本以为蓝玉去了就是收尾、安抚,没想到他去了还是大打一场。”
朱标皱起了眉头,
“父皇,建昌那片地方山高林密,当地土番又参与其中,平叛的战争不好打。”
老朱摆摆手,
“标儿,咱们用膳!那是蓝玉的事情,让他头疼去吧。”
儿子身体不好,老朱不想让他过于操心。
李院判最近每次见到他,都建议太子不要劳累。
朱标无奈,只好放下奏疏,
但是看他严肃的神情,老朱就知道儿子还在思索战事,
果然,朱标捏着筷子却沉声道,
“父皇,建昌卫沟通云川,西临族,蓝玉大军还是要尽快出发。’
“交给蓝玉吧。他去了已经属于牛刀杀鸡了。”老朱岔开了话题,
“?儿在外有个别院?你知道吗?”
“这次被袭击的侍女就是这个别院的。”
终究是一个地方的叛乱,老朱还没有放在心上,开始和儿子聊起了家常。
朱标点点头,
“是的,父皇,宅子是凉国公送的。现在通儿在外有炼钢作坊、煤矿这些,需要一个处理文书的地方。’
“那个侍女我让人查过了,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刑部主事许昌辉的侄女,身家清白,很懂规矩。”
朱标提到了作坊,老朱上心了,
“标儿,那个炼钢作坊,等大军出征之后咱们再去看看。”
有了能大批量生产的钢,他的心里多了很多底气。
朱允?年龄太小,作坊却干系太大。
这是大明、大明周边都是独一份。
朱标心里明白,父亲不放心?儿,
“好啊,儿子也很想去看看呢。不过,父皇尽管放心,?儿做事很踏实,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将昨天在点将台的经历说了一遍。
老朱不断点头,
“这孩子做事很稳,真遇到事能不慌。’
昨天要不是蓝玉、朱允?帮着掩饰,太子生病的消息现在肯定传的满城风雨了。
朱标吃了几口饭,依然放不下战事,
“父皇,现在青黄不接,蓝玉大军需要速战速决。”
大军每天消耗的钱粮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何况四川进出困难,运送粮食的成本就更高。
战事拖延太久,对朝廷就是一个负担。
朱元璋摆摆手,
“蓝玉现在有了钢刀,还有一部分火铳,如果还打的糜烂,那咱就要问他的罪了。”
朱标还想再说话,老朱已经给他夹菜了。
朱标只好闷头吃饭,心里却决定回去就召见詹事府的官员,蓝玉大军出征要做好配合。
工部。
军器局。
百户毛海带着手下一个总旗前来领取火药,还想更换一部分手铳。
经历了军火案,军器局的大使、副大使都换人了。
现在的局大使叫匡修文,
和之前的局大使不同,他不是工匠出身,而是有功名的举人。
清癯的身材,留着一缕稀疏的长髯,态度有些倨傲。
不远处就是公房,可是他就是站在廊下,没有请毛海进去的意思。
毛海双手奉上公文,
“匡大使,这是咱的军需官的行文。”
匡修文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
“火药都准备好了。”
“但是,这手铳是怎么一回事?”
毛海心中嘀咕,行文上不都解释了原因了吗?
“匡大使,军营想更换一批手铳,是......”
不等他说完,匡修文就惊讶地问道,
“怎么了?手铳有问题?当初你们接收的时候怎么不说?”
毛海有些郁闷,行文上不说的很清楚吗,
“匡大使,手铳质量没问题,咱是想换一批钢制的手铳。”
朱标购买了大量的钢材,自从上一任副大使庄松德开始,朝廷已经开始用钢打造手铳了。
匡修文皱眉道,
“毛百户,都是手铳,就是材质不一样而已,还是别换了吧。”
换出去需要手续,换进来的也要手续。
青铜手铳已经不生产了,这一批还要销毁,又要手续。
太麻烦了!
毛海陪着笑,
“大使,您有所不知,钢制的手铳射程远、重量轻,还不容易炸膛,儿郎们都很喜欢。”
匡修文轻蔑地笑了,
“喜欢?”
“是啊,大使。”毛海不明所以,谁不喜欢更趁手的武器。
“没有。”匡修文很干脆地一摊手。
毛海有些急了,来之前也托人打听过,现在军器局的库房就有一批钢制的火铳,
“大使,怎么……………怎么会没有?不是一直在生产吗?”
修文淡然地回了一句,
“毛百户,都跟着军器局的屁股后要钢制的,单单京城的十二卫咱都供应不上,哪里轮到你们?”
毛海陪着笑,
“匡大使,府军卫也是十二卫之一啊!何况,大军这不是要出征平叛吗,能否先紧着我们?也不用多,一千个手铳就好。”
匡修文嗤笑道:
“一千个?毛百户,你可是真敢要!“
百户是从六品的武官,
局大使只有正九品,
但是这不妨碍?修文的倨傲,
文官看不起武官,这是大明官场的鄙视链。
毛海被挤兑的十分恼怒,心中愤怒的火苗在跳动,他还是耐着性子想争取一点,
“匡大使,没有一千,八百总有吧?”
“六百,六百也行!”
匡修文摆摆手,拉长了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毛百户,你也别为难我了。还是去领火药吧。”
“是颗粒火药吧?”毛海急忙跟着确认。
匡修文翻翻白眼,
“你就是想要粉末的火药咱也没有啊。陛下的旨意,全部改为颗粒火药的。”
毛海虽然被噎的不舒服,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个没出问题
现在都知道,粉末火药无论是保存,还是易用性,都远不如颗粒火药。
为了拿到火药,毛海只能忍着不快,陪着笑,
“大使说的是!说的是!”
匡修文看看他们两个,
“你们,就来了两个人?”
毛海摆摆手,“匡大使,拉货的车和士兵都停在了外面。”
“带火铳了吗?”匡修文又问道。
“没有带,我们都是来拉货的,不需要火铳啊。”毛海心中咯噔一下,预感有些不妙。
匡修文一脸的无所谓,
“随你们喽!”
“匡大使,还有什么说法?”毛海急忙问道。
“毛百户,三百桶火药,你们要一桶一桶试射的。”
毛海大吃一惊,
“匡大使,过去可没有这个规矩。”
之前都是领了火药回营,军需官抽查,一般是十抽一。
现在怎么还需要在这里试射呢?
匡修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
“毛百户,识字吧?识字就拿过去看看。”
毛海双手接过,
原来是军器局的新规定,以后接收火铳、火药都要在军器局试射。
火铳是十抽一,
火药则必须每桶都要试射。
并且,火药试射,军器局不提供火铳,需要领军需的自带火铳。
看着规定,毛海麻了!
三百桶火药,打开、试射、封装,需要的时间可就长了。
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就是按照?修文的要求来,时间也不允许了。
毛海心中憋闷,想发火可是又不敢。
军器局负责火器,今天得罪了局大使,那以后收到的火器、火药可能就是刚合格的,让你挑不了刺,却又拿不到好东西。
只是按照军器局的要求,以后军火再出问题,军器局更容易洗脱责任,而军营就要倒霉了。
毛海很无奈,
“匡大使,那我们只能明天上午再来了。今天出门匆忙没带手铳,人手也不够。”
匡修文点点头,
“行,你们明天再来吧。”
毛海还想努力一番,拱手道,
“大使,帮帮忙,帮我们调剂一批火铳吧。哪怕是五百也行啊!”
匡修文摆摆手,
“毛百户,您慢走!”
说着,他先转身进了公房。
毛海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着,恨不得将这贼厮拖下来一顿暴打。
最后也只能将愤怒咽了回去,一声长叹,带着空车回去了。
朱允通试枪过后就回城了。
简单用了午膳,和老钱见了一面。
朝廷已经下旨,命令福建筹集船工、造船的工匠,迁徙去琉球。
张庆松他们在崇武都做了准备,混进去完全没问题。
两人商量之后如何供应钱物,如何联络。
吃了饭,朱允?又去了凉国公府。
自从爆发军火案,蓝玉除了军务,一直闭门不出,
朱允?几次都没见到他人。
前几天太子阅兵,两人终于见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交流,太子就病了。
终于,这次门房打开了门,恭敬地请他进去。
朱允通直接去了书房。
今天的书房格外热闹,不少将领都来了,其中有一些还是勋贵。
他还看到了二开国公常升。
蓝玉等人都起身迎出书房。
朱允通上前给蓝玉、常升见礼,
一名偏将上前跪下施礼,
“末将杨荣轩叩谢殿下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朱允?愣了。
我救过你父亲?
什么时候?
王行笑道,
“殿下,他的父亲就是不幸卷入军火案的杨参将。”
朱允?明白了,是杨广智的儿子,急忙将人搀扶起来,安慰了几句。
杨广智被一撸到底,现在赋闲在家。
据说在锦衣卫大牢里受了重刑,身心遭遇重创,现在还无法下地。
众人将朱允?迎进书房,和蓝玉、常升他们一起坐下。
朱允?坐下后,简单问了蓝玉几句关于军火案的影响。
但是蓝玉对军火案讳莫如深,几次都故意错过了话题。
朱允?知道蓝玉现在还心有余悸,也担心牵连太多人,
于是,他便不再提及案子,而是听他们聊天。
不少将领提议,这次四川平叛要速战速决,
“老公爷,朝廷现在钱粮紧张,早一天班师回朝,也能为朝廷节约不少钱粮。”
“是啊,区区几个叛军,不过小丑尔,不需要旷日持久。”
“老公爷,末将愿意带火器营,率先进击叛军老巢柏兴州。”
朱允通明白他们的意思,进川平定叛乱毫无悬念,关键是要怎么胜。
现在军火案给淮西勋贵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都希望来一个干脆痛快的胜利,重振声威,洗去阴霾。
蓝玉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众人都看着他,他才感慨道:
“老夫一生征战,胜多负少,也得到了一些薄名。”
“但是太多太多跟着老夫的儿郎都没有回来。”
“单是捕鱼儿海一役,老夫的亲兵就有五十多人牺牲了。”
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出征在即,老师怎么开始回忆了?
蓝玉继续道:
“这次去四川平叛,老夫希望稳扎稳打,冒进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咱们有火器,但是叛军也有啊!”
众将都沉默了。
月鲁帖木儿的叛军抢夺了建昌卫的军火库,还有劫掠卫所得来的火器,也有了成建制的火器营。
常升叹了一口气,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些狗贼,好好过太平日子不好吗,竟然想叛乱!真是该杀啊!”
朱允?接口道,
“舅姥爷的意思,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蓝玉一拍大腿,大声道:
“殿下说的太对了,咱就是这个意思。”
“都是棒棒的汉子,老夫希望他们去耕田,去经商,去考个功名,最后终老户牖之下。”
他的话勾起了不少武将的回忆,纷纷说起了牺牲的战友,手下。
书房的气氛有一些压抑。
众人正说着话,毛海来了。
“国公爷,军器局不同意更换精钢打造的火铳。”
王行有些疑惑,
“不是有库存的吗?”
毛海苦笑道:
“局大使匡修文说没有。”
王行看向蓝玉,
“国公爷,学生去找虞衡清吏司的郎中,多少也要置换一些为好。’
蓝玉却摆摆手,
“不换就不换吧。没有精钢的,就用青铜的。之前不都是如此吗?”
常升提醒道,
“精钢的射程更好一些,也更好维护,更轻便。”
众将也都纷纷赞同,无论如何也要换一批。
蓝玉却不以为然道:
“最早咱都没有火铳,仗还不是都打赢了。”
“现在没有精钢火铳,你们就不能打仗了?”
“打仗最后靠的还是人,不能太倚重武器。”
朱允通看着他,刚才还说要减少士兵伤亡,现在又批判唯武器论了。
出征在即,蓝玉显然不想再起波澜,避免节外生枝。
一个军火案已经够折腾人了,不能再出意外影响了士气。
朱允?分析,
今天这事要么是匡修文一个人在搞鬼,
要么还是军火案的余波,是军器局,甚至虞衡清吏司对军队有了意见,故意刁难一把。
毛海又继续道,
“国公爷,火药也没有领到。军器局要求每一桶都要试射,并且要求末将自带手铳。”
众将当即都炸了,
“这个匡修文就是故意刁难!”
“过去没这个规矩的,你是不是被骗了。”
“你为什么不揍他?这种贱皮子你打一顿就好了。”
朱允通清楚了,今天肯定是匡修文在作妖。
匡修文这是为了搞清军器局的风险,将军器局的责任转嫁给了军需官。
大明以文武,匡修文这种随意折腾武人的文官,并不少见。
这次军火案对武勋的疯狂弹劾,就是这种畸形鄙视链的一种折射。
蓝玉咳嗽一声,众将立刻都闭了嘴,
“毛海,那明天再去一趟吧,带上手铳。”
毛海拱手下去了。
蓝玉继续和众人聊了起来,
“四川山地众多,......”
朱允?看着侃侃而谈的大明战神,蓝玉明显苍老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白了,
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很多,眼神中满是萧索和沧桑,不复军火案之前的洒脱,
朱允?心中很憋闷,不多会就起身告辞了。
蓝玉的心里肯定是需要一场大胜的,只是担心现在说出来,会影响手下将官的判断,上了战场仓促冒进。
但是火铳是青铜制,还是钢制,其实变化都不太大,影响肯定有的,但是比不上火药枪。
重要的还是将火药枪按时拿出来,这才是影响战局的利器。
在火枪面前,火铳更像石器。
“九和,派人去通知庄松德,明天上午本王还要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