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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朱允?从演武场回去,沐浴更衣,正准备用晚膳,
夏嬷嬷来了,
“殿下,江都郡主派人来传信,宁妃娘娘今天稍有好转,问您去请安吗?”
“去一趟吧。”
朱允通没有犹豫,郭宁妃对自己一直很关照,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的。
他重新换了一身素色长袍,
“是李院判给宁妃娘娘把的脉吗?”
夏嬷嬷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回道,
“殿下,李院判也病了,一直还没有痊愈,陛下不许这个月惊动他。
朱允?沉默了。
从年前太子落水,一直到太子去世,主治的御医一直都是李院判。
李院判年龄和老朱差不多,自己也遭受了母亲去世的打击,却忙碌了大半年,
太子生病,最累的就是薛妃和李院判两个人。
在太子最后的日子,李院判的身体也不好,一直在强撑。
朱允?进了大殿,郭宁妃就坐在首位,几个命妇正陪着她说话。
朱允?意外地看到,不仅江都、含山都在,还多了一位明眸皓齿的中年美妇,燕王妃。
燕王妃臭着脸,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善。
他快步上前请安,
郭宁妃笑着摆摆手,
“咱没事。御医说咱已经好多了。”
朱允通又和几个长辈客套了几句,
正当他要告退,没想到燕王妃却冷冷地质问道,
“?儿,咱写的内训有什么不妥?”
听到陈嬷嬷回禀,送给东宫的女训竟然被朱允?扔入河里,燕王妃的心里一直很不痛快,这话就带有兴师问罪的意味了。
朱允?抬起头,淡然地看着她,
“四婶?”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江都柔声接道,
“弟弟,快回去吧。四婶写的内训是给女人看的,你一个男子汉不需要去看的!”
朱允?明白燕王妃这是要找茬,自然不会客套,
“姐姐,其实……”
江都咳嗽一声,娇声呵道,
“快滚啦!”
朱允?拱拱手告退了。
郭宁妃不由地笑了,
“这小猴子,也就江都能治得住他。”
燕王妃还不愿罢休,沉声道,
“?儿,有话说了再走。”
朱允?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弟弟看完内训就还给了她,在封皮写着弟弟的读后感,只有两个字:
【妈的】
虽然是贵女,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底层百姓的一句粗话,含义极其丰富,表达的是愤怒、鄙夷,或者不屑,有时候也仅仅表示感慨。
显然,弟弟不是感慨。
她还知道燕王在打压东宫的两个孩子,
如果弟弟当众将内训批的体无完肤,燕王、燕王妃都不会善罢甘休。
燕王妃冷哼一声,
“不要也罢,扔河里挺好的,咱写的实在粗疏。”
江都恭敬地回道,
“四婶,父王在的时候,就教导侄女阅读班大家的《女诫》,四婶娘的书克?箕裘,侄女自然也不会忽视的。”
燕王妃张张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她也想把自己的书和班昭相提并论,但是她才名不够,现在她也只是一个王妃,
江都当然不是夸赞她,而是暗讽有班昭的《女诫》珠玉在前,她的书有些多余。
郭宁妃心知肚明,当即换了话题,
“拿茉莉花茶来,这可是新出的茶,你们都尝尝。”
朱允通虽然没有理会,但是心中对《内训》十分不屑。
其中不乏“金句”:
“舅姑所爱妇亦爱之”。
“舅姑之尊比于天地。”
简而言之,儿媳要喜公婆之所喜。公婆的地位堪比天地。
如果家里有公婆,当然要奉为圭臬,
但是如果自己有个姐妹,这自然是就是狗屁不通的玩意。
朱允通恰好有个姐姐。
娇生惯养的姐姐,去将谁奉为天地,去伏低做小,朱允?心中不舍。
一夜无话,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晨曦微露,朱允?再次和藩王们在乾清宫门前相遇。
彼此见礼,朱允?自觉地去队尾。
朱棣却叫住了他,
“朱允?。”
朱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怎么把你的书丢了?”
“四叔,四婶的什么?”朱允?挑挑眉毛,反问了一句。
“书!”
“四叔,什么书?”
“内训!”
“谁的内训?班昭大家的吗?”朱允通淡然地追问道。
“你………………”朱棣气的老脸涨红,怒喝道,“你好好和长辈说话!”
朱允?抬眼看了看,不急不忙道,
“四叔,你又急了。”
一群藩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朱允?一直不急不忙,反而朱棣气的脸红脖子粗。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
“你四婶娘写的那本书,好心送东宫几本,你怎么给扔河里了?”
“四叔,怎么了?”
“你,为………………………………么……………给……………扔………………………………………了!”朱棣紧握双拳,一字一顿地问道。
众人才知道,朱允?竟然有此壮举。
没人帮着朱棣说话,自己老婆还没写什么书,就你老婆秀?
朱允?挑挑眉毛,满脸无辜,
“四叔,这么凶干什么?”
朱棣怒喝道:
“竖子!你四婶呕心沥血写了一本书,本来是用于教化后宫内院的女人,你为何给扔了。”
朱允?淡然道:
“四叔早晨起来没刷牙吗?”
朱棣上前一步,
“如此无礼,以为咱不能管教你吗?”
朱允?也上前一步,坦然地迎了上去。
众人急忙隔开。
朱允?急忙上前拉住了朱允,看似公正地拉了偏架,
“三弟,四叔、四婶都是长辈,你怎能如此无礼?快给四叔赔个不是!”
朱允?看着他,
“二哥,那本内训你看了吗?”
“没看过。”朱允?摇摇头,书都被你扔河里,咱看个毛线。
朱允?冷哼一声,
“二哥,我看了。书中有一句话,‘长孙尽孝,唐祚以固’。”
意思是长孙皇后对公婆很孝顺,帮助唐太宗稳固了大唐的国运。
这句话其实就拉虎皮,做大旗,打着唐初长孙皇后的贤名,宣扬燕王妃的三从四德。
朱允?疑惑道,
“三弟,这怎么了?”
朱棣冷哼一声,
“有些人不会不知道长孙皇后吧?”
朱允?朗声道,
“我不仅知道长孙,还知道唐太宗,更知道玄武门之变。”
“唐太宗在玄武门杀灭弟,软禁父皇,这才让“孝顺”的长孙当了皇后。”
乾清宫门前鸦雀无声。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朱允?急忙后退几步,远离了朱允通,这种话题他丝毫都不想掺合。
朱棣终于回过神来,气的脸都青了,心中又怒又怕,握拳就冲向朱允?,
“贼!竟然如此曲解文意!”
这是乾清宫,他不敢高声大喊,只想冲上去朱允通一顿,
至于能不能打的过,他完全没去考虑。
众人急忙拦着他。
朱允?好整以暇,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理会。
乾清宫的门开了。
有太监走了出来。
秦王朱?低声喝道,
“老四!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晋王朱?也跟着呵斥,
“老四,休要胡闹!”
朱棣心知肚明,被父皇知道了他首先挨骂,现在也没有兄弟帮他,
秦王、晋王以兄长的身份呵斥他,朱植、朱权他们则挡在了朱允通的身前。
反而是朱允?帮他说了几句话,斥责了朱允?。
朱棣无奈地站住了,恶狼一般瞪了朱允?一眼,
朱允?背着双手,正抬头看天,在欣赏乾清宫的黎明。
朱棣心中的火又猛窜了一下。
秦王低喝道:
“进殿!”
众人排着长队鱼贯而入。
从乾清宫出来,藩王们出宫,朱允回了一趟东宫也很快出宫了。
老钱送来情报,盯着炼钢作坊的,有一批人似乎要行动,已经准备了不少火药。
朱允?决定和老钱见一面。这次行动太重要了。
长江边,朱允?上了一艘客船。拿出鱼竿,在客舱外钓鱼。
老钱就坐在客舱里,和他说话。
“老钱,靖宁侯那里有什么消息?”
老钱躬身道:
“殿下,之前没有盯过叶侯爷,现在都是临时派去的,暂时没有什么收获。”
朱允?微微颔首,
“这就可以了。京城的靖宁侯府、河南的练兵军营,都要派人去。”
“殿下,属下都派人去了,任何消息都会立刻送到京城汇总起来。
朱允通并不知道宁侯会被按什么罪名。按照老朱清洗的习惯,估计是谋反大罪,
只有这种罪,才能让群臣不敢帮着辩解,群臣会唯恐避之不及,引火烧身。
“老钱,说说炼钢作坊。”
老钱回道:
“殿下,炼钢作坊盯着的势力挺多,其中一股似乎别有所图,竟然准备了火药。”
“从他们准备来看,他们是要进作坊搞破坏。”
“他们也一直对口令十分在意。”
“这两天他们在汇集人手,已经有十余个人了。”
“属下推测,后日炼钢作坊下午出货了,那个时候可能是他们动手的机会。”
朱允?又问道,
“老关他们有察觉吗?”
老钱摇摇头,
“殿下,他们还不知道。”
“行,咱让蓝九和派人去通知他,”朱允?回道,“你估计是哪一方的势力?”
“殿下,属下猜测他们来自燕王府。”
朱允?摩挲着下巴,半晌才缓缓问道,
“老钱,如果他们这次行动失败,朝廷必然有所警觉,可不可以趁机给燕王府来一记?”
老钱有些惊讶,急忙提醒道:
“殿下,燕王可是皇子,矛盾太过激烈必然引起陛下不满。”
朱允?摇摇头,
“燕王手下有个谋士叫道衍,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
“老钱,如果这次炼钢作坊挖的坑他们跳了下去,本王想趁机斩杀道行。”
老钱躬身道:
“请殿下示下。”
朱允?沉吟片刻,
“如果咱们将人交给锦衣卫,朝廷必然能发现蛛丝马迹。道还能在京城安心呆下去吗?”
“如何他回去,必然要过江。你在江北放五十匹好马。”
“火枪暂时不用。”
道如果回北平,必然有人护送,用了火枪万一有人走脱,枪伤很容易连上自己,那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看着滚滚江水,朱允?下了决心,
如果可能就在京城杀了道行!
小船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朱允起身要下船。蓝和他们已经在岸上等候。
老钱又说道,
“殿下,上午来了一份六百里加急。
“哦?”
“二十天前,西平侯沐英没了。”
!!!
朱允?站住了。
这是老朱的义子,云南王。
今年的大明真是多事之秋。
老钱建议道,
“殿下,现在奏疏应该已经送去宫里了,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
“嗯,咱现在就回。”朱允?上了岸,纵马狂奔。
本来还想去一趟别院,现在不行了,宫中肯定已经在搭设灵棚,祭奠西平侯。
朱棣回了燕王府,大步去了后宅。
燕王妃迎上前,看朱棣黑着脸,她小心地问道,
“夫君,遇到麻烦了?”
朱棣一语不发,进屋坐下,
燕王妃急忙屏退左右。
朱棣才一拍扶手,
“朱允?那个竖子!他竟然给咱们来了一个文字狱!”
燕王妃大吃一惊,
“他,他做什么了?”
朱棣将前后经历说了一遍,最后恨恨地说道,
“咱想你昨天没有问出缘故,今天就想趁机训斥他一番,甚至告诉父皇,没想到......没想到……………”
燕王妃目瞪口呆,
“这孩子歹毒如斯!”
玄武门之变,这是藩王能引用的吗?
燕王妃急忙道,
“夫君,那怎么办?书都送出去那么多了?”
朱棣长叹一声,
“送就送了,父皇还不至于这一句话将咱怎么样。”
“但是再印就一定将这句话删掉。”
燕王妃连连点头,
“夫君,奴家一定逐字逐句修订,不给小人可乘之机。”
朱棣沉吟片刻,
“送出去的能收回最好,不能就罢了。暂时先别印了,更别送人了。”
燕王妃心中有些不舍,
这本书自己耗费了不少心血,就这么放弃了?
本来想借此打造贤妃的名声,助力夫君一把,没想到被朱允通给当头一棒。
那之前的精力白费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
更别扭的是他们还不敢声张。这个话题都无法和别人讨论,谁都怕在这种话题上说错了话。
燕王妃又急又气,眼泪串珠一般滚落。
朱棣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朝前院的书房走去,
“咱去和道衍说一说。”
燕王妃暗咬银牙,
“夫君说的是,要道衍拿个章程,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书房。
道听了朱棣的描述也吃了一惊,
“这,这个角度太刁钻了。王妃的书贫僧读过,很适合当做美范的,必将和班昭的《女诫》并肩流传千古。”
“王爷,王妃的书只能暂时雪藏了。
“可惜了!”
朱棣微微颔首,
“道衍,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想起早晨朱允通的那句话,他就心生寒意,恨不得立刻报复回去,
“炼钢作坊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此刻,他已经对朱允通恨之入骨,只想毁之而后快。
道衍回道,
“王爷,作坊大门的口令,单数和花草有关,双数和景色有关,上句和下句是固定的。”
“并且口令有重复,昨天就出现了用过的口令。
朱棣不屑地摇摇头,应天府才太平几天啊,将领已经如此懈怠了。
“道衍,何时行动。”
“王爷,后日下午,军器会去作坊拉一批钢板,贫僧计划冒充军器局的人,提前进入。”
“火药准备的如何?”
“王爷,贫僧命人准备三桶火药,多了不好掩饰,少了威力不够。三桶足矣将作坊的那个炉子炸坏了。
“善!”朱棣毫不犹豫地批准了行动。